第一章

献给 亚莉克莎,安娜丽丝及艾米莉亚


莱西·坎贝尔的视线穿越了雾气朦胧的雪原,停留在破败公寓楼对面那座支起的大帐篷上。她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让它灌进肺中,精神一振。

在那儿。尸体就在那儿。

她蹒跚地朝目的地挪去,小心地注意着脚下,心揪紧着。她拉下羊毛帽的两边帽沿,把下巴缩进围巾,迈开步子穿过鹅毛大雪,眨着眼睛赶走飞旋的雪花。如果不是你要在雪中工作,下雪本是件很棒的事。何况她当下的工作区,刚刚盖上六英尺厚的新雪,这样的天气适合滑雪、乘雪橇、打雪仗。唯独不适合在俄勒冈州伯恩多克镇一个霜冻刺骨的帐篷里调查陈年尸骨。

一双硕大的靴子出现在视线下方。她猛地刹住脚步,结果一个趔趄屁股着地,摔了一跤。

“你住在这儿吗?”警察的嗓音粗哑生硬。

莱西狼狈地歪倒在地上,眨巴着眼看着伸向她的那只肉乎乎的大手。

警察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她的目光飘向他那张闷闷不乐的脸。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直接从黄金档电视剧里走出来的警察,魁梧、硬朗,而且秃顶。

“噢!”她突然回过神来,抓住他伸来的手。“不,我不住这儿。我只是……”

“谁都不允许靠近这栋公寓大楼,除非你是这儿的住户。”他单手轻而易举地拉着她站起来,用敏锐的目光盯着她的皮书包,扫视着她价格不菲的外套。

“你是记者吗?那你可以掉个头走。在莱克菲尔德警局三点会有一场记者招待会。”警察已经断定她是个外来者。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这一带的居民靠食品救济券和福利费维持生计,臭气熏天。

莱西多希望自己再高些,她扬起下巴,扮着鬼脸拍打裤子上沾着的湿冷雪印。多么专业。

她掏出证件。“我不是记者。佩雷斯医生正在等我。我是一名……”她咳了一声。“我在法医局供职。”当她自称为一名齿科学法庭医生的时候,很少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法医局”才是他们听得懂的术语。

警察瞥了一眼她的证件,便弯下腰往她的帽檐下方看去。棕色的眼睛试探着。“你是坎贝尔医生吗?佩雷斯医生正在等一位姓坎贝尔的医生。”

“是的,我就是坎贝尔医生。”她肯定地说道,皱起鼻子。

他还指望是谁?昆西吗?

“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吗?”她环视着他的四周,窥探到几个在大帐篷外移动的身影。维多利亚·佩雷斯医生三小时前就提出需要莱西的法医技术支持,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医生的发现。那一定是非同寻常的重大发现,所以才要求莱西直接赶往案发现场,而不是在一间闷热、无菌的实验室等着分析尸骨的牙部。也有可能是医生觉得,能把莱西拖出温暖的床褥,逼着她在恶劣的天气开60英里路,然后蹲坐在冰天雪地里盯着几颗牙齿,也许能给莱西提神。莱西紧绷着脸,在警察拿出的罪案现场日志上草草签下名,从这个挡住她去路的大块头身旁挤了过去。

她艰难地穿过雪地,勘查着这栋老旧的单层公寓楼。它看起来像是被放了气,屋顶边缘凹陷下去,仿佛已精疲力竭、站不直身。她已经听说这里的住户大都是靠微薄抚恤金过活的老年人和一些低收入家庭。墙上的壁板已经变形,复合屋顶板上布满裸露的斑点。一阵焦躁在她的肌肤下蔓延。

谁敢来这样的垃圾场收房租?

莱西经过几扇窗时,看见五张小脸蛋正把鼻尖凑在玻璃上。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挥动着露指手套。

孩子们待在室内,那儿暖和。

老人们则不然。

头发灰白的男人和年迈的妇人三五成群,头戴塑料雨帽,在庭院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全然不顾天寒地冻。雨帽好似透亮的海贝壳,罩住满头银发。这场景让莱西想起自己的祖母,过去,她头戴廉价头巾,以便保护自己涂上染发剂的头发。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这些皱纹密布、充满好奇的脸。今天,无疑是他们这些年以来最激动兴奋的一天。

他们公寓楼下的管道井里,正横着一具尸骨。

各种推测涌上莱西的脑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究竟是二十年前有人藏尸于此,还是有什么人曾被困在这窄小空间里,却永远地被遗忘了?

六辆莱克菲尔德的警车占满了停车场。这大约是小镇的全部警力。海军蓝的制服聚集在周围,手里拿着热咖啡,摆出一副不作为的看客姿态。莱西注视着纸杯里升起的腾腾热气,下意识地嗅着香味。她撩开帐篷吊门时,神经系统里的咖啡因传感器正垂涎着一杯咖啡。

“坎贝尔医生!”

一听到这声尖嗓门,莱西赶紧从有关咖啡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抑制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去寻找自己的父亲——另一位坎贝尔医生。在莱西那沾满了雪的靴子旁,亮蓝色油布围起了部分复原好的骨架。如果再走一步,她大概就会踩断那尸体上的一根胫骨,而这肯定会让佩雷斯医生暴跳如雷。莱西并未理会医生的怒视,目光锁定在尸骨上。看到横在脚边的这项挑战,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她血管中沸腾。

这也正是她在雪虐风饕的天气里接受任务的原因——鉴定死者身份,把失踪的受害者送回故乡;凭着一技之长,解开死亡的谜团;给痛失挚爱的家庭一个最终的交代;也证明自己能够改变现状。

寒气渐去。

颅骨与大部分的肋骨以及更长的肢端骨骼摆放在一起。帐篷另一端,两名穿着羽绒夹克的男性技术人员正通过屏幕,仔细勘测几桶泥土和岩石,极力搜寻着较小的骨头。楼底低矮空间的水泥墙面上,一处巨大的豁口指明了发现遗体的场所。

“别踩到任何东西。”佩雷斯医生说。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早上好。”莱西朝佩雷斯医生的大致方向点头示意,努力平复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她的双目审度着这一番离奇景象:一具骷髅,几只桶子,和一个悍妇。

维多利亚·佩雷斯医生,一位法医人类学家,在其专业领域以严格的“带刺玫瑰”性格著称,且从未受任何人指摘。她身高足有六英尺,活生生一位亚马逊女战士化身。罪案还原现场是她的王国,无人敢于未经允许就擅入她的地盘一步,也别妄想能未经许可触碰任何东西。任何东西。

莱西一直希望成长为像佩雷斯医生这样的人。

莱西和这位苛刻的医生共同进行过四次现场还原,此后才得到医生信任。但这不能说明佩雷斯医生喜欢莱西;佩雷斯医生不喜欢任何人。

黑框高度近视镜架在医生的窄鼻梁上。和往常一样,一头乌黑长发完美无瑕地在她的脖颈间挽成一个结。尽管医生到达现场已有五小时之久,仍没有一缕杂发从发结中散逸出来。

“很高兴你还能来参加派对。”佩雷斯医生看了看表,扬起一边眉毛。

“我得等脚趾甲晾干。”

女人鼻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莱西眯起双眼。哇。她真的让佩雷斯医生发笑了。好吧,差不多是笑了。不过,这还是给了莱西在法医局员工面前炫耀的资本。

“你有什么发现?”莱西的手指迫不及待想开始拼凑真相,这是她工作中最精彩的部分。一个亟待破解的谜题。

“白人女性,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我们正从连着管道井口的洞里把她的骨骸一块块取出来。发现尸体的人在那儿。”佩雷斯医生指了一下帐篷塑料窗外,一个白发男子正与两名当地警员交谈。这个男人把一只戴灰色口套的腊肠犬紧紧抓在自己凹陷的胸膛前。“他带狗出门方便时,注意到几大块混凝土撞开了龟裂的墙面。狗钻进洞里,就在老爷爷把手卡进夹缝里,打算拖狗出来的时候,他中了头彩。”

佩雷斯医生朝豁开的大洞做了个手势。“我认为尸体并没有在这里放很久,它被挪到这里时已经只剩骨架了。”

“你是什么意思?”莱西的好奇心发出了橙色预警。她先前那个有人被困楼底的假设被推翻了。

“我认为是有人最近挖了这个洞,把骨架扔进去的。尸骨散落成一堆,一具未经移动、自然腐烂的全尸不会变成这样的一堆骨骸的。”佩雷斯医生的眉毛拧成一条黑色的鞭子。“尸骨有时会受该区域内食腐动物的活动影响而散架,但这些骨头看着像被人先从麻袋里倒出来,随后又推进洞里。”

“一整具骨架?”莱西的视线快速移动回颅骨上。怎样的怪人会把一具骨架扔掉?怎样的怪人会拥有一具需要扔掉的骨架?

佩雷斯医生点了点头。“而且看起来相当完整。我们逐渐找到了各个部位——趾骨,跖骨和椎骨。但令我费解的一点是,为什么这具尸体没有被藏得更隐蔽些。他们早该料到我们会找到它,却放任洞口大开,混凝土散落一地,随时都有人会被绊倒。”

“也许他们没来得及藏好尸体就被打搅了。死因是什么?”

“还没有查明。”佩雷斯医生语气短促。“颅骨没有受到明显撞击,舌骨还未找到,但两根大腿骨在同一处断裂。裂痕很像车祸事故里汽车前保险杠撞击行人留下的伤痕。”她蹙起眉。“保险杠位置很高。这不是一辆小轿车。有可能是辆卡车。”

莱西大腿隐隐作痛。“骨折是死前发生的吗?”

“是在死后或临死前发生的。没有任何伤势愈合的迹象。”医生简短地答道,但仍弯下腰指出几处股骨上的楔形裂痕。

莱西的目光停留在裂纹上,把露指手套塞回包里,跪了下来,从颅骨一侧的盒子里取出一副紫色乙烯基手套,她习惯性地将双手滑进去。戴上薄手套已经成了她的老习惯。

“有人开车撞了她,又把尸体藏了起来。”莱西咕哝着,却引来佩雷斯医生嫌弃的表情。莱西这才想起,这位女士很反感在检查结束之前就推测死因,然而悔之已晚。维多利亚·佩雷斯只谈论事实。

莱西的内心里打起退堂鼓,站了起来,窘迫地掸去膝盖上的灰。她的行为已经越界了。查明死者身份、死亡经过、地点、时间、原因和方式,都不是她的分内之事。她来到这儿只需要专注研究骨架的一小部分:牙齿。

负责检测泥土的技术员发出一声欢呼,把一块膝盖骨放进越来越高的小骨堆中。佩雷斯医生拿起它,迅速一瞥,捏在指间转了转,便把它分拣到油布上的左腿骨堆中。

“她好像很瘦小。”十分瘦小。她看上去像个孩子。

“确实瘦小。她大约五英尺高,但却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女性。我是从她的臀部和骨骼生长板看出来的。”佩雷斯医生向莱西抬起一根黑色眉毛。“她的牙齿也说明了这一点。不过这是你负责的部分。”

“嘿,如果她真的那么矮,我会很有同感。”莱西说着,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拉伸后背。站在高挑的医生身边,莱西的娇小身材让她说话时不得不伸长脖子。“你知道死亡时间了吗?”

佩雷斯医生摇摇头,重新回到尸骨旁边。“没有可供研究的衣物。遗留下的只有骨头和金发,但我不会凭这些去猜测。要回到实验室进一步分析后才会知道更多。”

“我父亲说,你在尸体牙齿上找到了有趣的信息。”

佩雷斯医生的脸上多了几分光彩。“这可能有助于提供一条时间线。牙齿可以取下来,所以我已经把它装进袋子里了。”她迈了六大步,走到一个塑料收纳盒旁,开始在一沓证据袋里翻找起来。

莱西的双肩放松了些。维多利亚·佩雷斯不是那类抱怨莱西得到工作是因为“裙带关系”的人。也许医生也很理解,当你的父亲是州首席法医时,这份工作会更为艰辛。何况他还是你的上司。

莱西双唇紧闭。和莱西共事的人都知道,她在工作上绝对是个好手。

“那是一块石头,不是骨头。”一个技术员盯着搭档伸出的手中的一块乳白色块状物体。

“不可能。它就是一块骨头。”搭档争辩道。

莱西瞟了一眼佩雷斯医生,期待她能为这场争论主持公道,但医生的注意力仍然深埋在收纳盒里。受好奇心驱使,莱西谨慎地跨过瘦小的骨架,伸出一只手。

“可以让我看一眼吗?”

两个技术员一脸震惊地转向了她。莱西态度坚定,竭力表现得像一位精明能干的法医学专家。这两个男人还很年轻。一个黑发,一个金发。两个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简直像是在北极工作。他们大概是在佩雷斯医生手下实习的大学生。

“好的。”黑发技术员犹如移交“希望之星”钻石一般,递给她一块不足一英尺的细窄碎片。他飞速瞄了一眼佩雷斯医生的后背。

莱西研究着手里的碎片,理解了他们的困惑。她无法肯定这是否是一块骨头。她把碎片举到嘴边,用舌头轻触它,感受着它的平滑程度。

“我的天啊!”

“你到底在干什么!”两个男人都踉跄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

莱西把小碎片交还给他们,掩饰着微笑:“这是块石头。”

有气孔的骨头应当会粘在她的舌头上。这是从父亲那儿学来的一个小技巧。

“她说的没错。”佩雷斯医生近在耳边的声音把莱西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望着她。医生的视线越过莱西的肩膀望着那两个男人。“我还从没让这两个家伙这么吃惊过,看来我也得多啃啃骨头。”她朝莱西眯起眼睛。“下不为例。”

要是不传出啃咬骨头的流言,佩雷斯医生的名声可好得很呢。

“我还在寻找一大早放到别处去的牙体。你不妨在我检查另一个桶子的时候看看剩下的牙。”

莱西点头,在这具瘦小的骨架旁跪了下来,油布大声地哗啦作响。她扫视着这具孤独的骸骨,无声的伤感在她的胸口泛起涟漪。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头颅静默地望向虚无。

莱西的心因为同情隐隐作痛。这位惨死的女性受到了最残忍的迫害,而脆弱的事物又总是吸引着莱西。无论是足球赛里不可能获胜的队伍,还是一只受伤的动物,她总是本能地想对弱小者伸出援手。她的工作也是如此。每一个受害者都会激励莱西全力以赴。

但是现在的情形却让她感到与以往的修复现场有所不同。是天气严寒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地方令人压抑?

似乎存在某种私人联系。

就是这种感觉。这次调查似乎与她有某种联系。

是因为这具尸体和她自己一样娇小吗?女性。妙龄。一场可怕事件中的受害者……

别再想了。她把自己的样子投射在尸体上了。莱西拉回思绪,抑制住情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做好分内的事。全力而为。报告调查结果,然后回家。

但是,也许就在某处,有人正思念着自己的女儿或姐妹。

定了定神,她从油布上轻轻拾起一片下颌骨观察起来。牙齿排列得很整齐,没有充填物。但是所有第一磨牙都不见了。奇怪的是,位于这些第一磨牙后方的第二磨牙却都各就其位。她用小指碰碰空缺的牙槽,完全吻合。通常当牙齿被拔除后,附近的牙齿会靠近或移位以填补空隙,可是在这块下颌骨上并未观测到这样的现象。何况,拔牙的牙创并非新伤,因为在拔除的牙基上,骨骼已经完全再生。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撑开这片空隙。”她小声说,放下下颌骨,拿起颅骨。她的指尖试探性地抚过颅骨光滑瘦削的骨廓。死者无疑是女性。男性的颅骨总是凹凸不平,笨重粗糙。而即使是在死后,女性的身形依然光滑而独具风韵。她把颅骨倒着拎了起来,看见所有牙齿整齐地排列成拱状。

不知该归功于牙箍还是良好的基因,想来这位女性的笑曾是那么光彩动人。

大块银色填料覆盖着上颌骨第一磨牙表面的每一处。

“她的上颌骨第一磨牙倒是保存得很好。”她喃喃自语。莱西眯起眼,寻找着不易察觉的白色填料。“不过下半部分的磨牙就有些难以恢复了。很可能是有些东西在第一磨牙成型之前就削弱了它们的功能。”她分析道。莱西的目光落在中门齿上,想要看看有没有畸形的牙齿,毕竟它们和第一磨牙几乎在同一时间成型。然而女尸的门牙却洁白光滑,很是漂亮。

莱西摸向第二磨牙后侧的骨架。智齿初露的尖头刺穿了骨头。如果不用X光检测智齿的牙根长度,她无法完全确定这位女性的年龄是在十七八岁还是二十出头,但她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能够反驳佩雷斯医生的假设。

一辆车驶近了,轰鸣声引起了莱西的注意。

她用冻僵的手指紧握颅骨,视线穿过一扇雾蒙蒙的塑料窗户,看见一个男人驾着沙滩车冲进积满雪的停车场,一个甩尾,故意溅了警察们一身雪。

莱西跳起来,把帐篷门帘推向一旁,走到室外看着,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警察可不打算感谢这出愚蠢的恶作剧。

身着蓝衣的男人们掸去身上的雪,不愉快的嘀咕声传到了莱西的耳朵里。沙滩车里的司机大笑一声,跳下车来,大步向被激怒的人群迈去,随意地脱掉两只手套。

他是不是疯了?

这个男人身材高挑,走路时自信地昂首阔步,显然对警员们的怒火满不在乎。他的脸从她面前别过去,露出棒球帽下整齐的黑发。莱西多希望能看看他的脸。令她吃惊的是,围成圈的警察居然让开了个豁口放他进去,四周的人都拍着他的后背和他握手。莱西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们没打算杀了他。

五十英尺开外,这位司机猛地转过头,一双含着笑意的青灰色的眼睛一下子撞上了她的视线。莱西眨巴着眼,这猝不及防的冲击让她往后退了一步。他上下打量她,坚实的下巴微微绷紧。他故意朝她抛了个媚眼,露齿一笑,转过身回到那群警察当中。

莱西的脑中发出了爱欲的信号。他刚才是在和我调情吗?

这感觉真好。暖流流遍四肢。

莱西的指尖滑进了手中颅骨的那个空洞的眼眶,她倒抽一口气,垂眼望向被她遗忘的颅骨,生怕自己捏碎了纤细的小骨头。她忙乱地检查着颅骨,看看是否出现了裂痕。所幸什么也没发现。她松了口气,轻轻吹了声口哨。

佩雷斯医生如果发现她损坏了颅骨,准会要她的脑袋来抵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