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录 第三十二讲
Beati pauperes spiritu,quia ipsorum est regnum coelorum.(Matth. 5,3)
“灵心方面贫乏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马太福音》,5章,3节)
福乐开启了它的智慧之口,说道:“灵心方面贫乏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马太福音》,5章,3节)。当父的永恒的智慧说出这话时,必定使得所有的天使,所有的圣者以及一切曾经被生养出来的都默不出声;因为,天使和一切被造物的全部的智慧,在上帝那无穷的智慧面前,都成了彻底的虚无。这个智慧说明,贫乏的人有福了。
有两种贫乏。一种是外在的贫乏。人若出于对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爱而甘愿承受这样的贫乏,那就是很好的事,是值得赞美的,因为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也在地上有过这样的贫乏。对于这种贫乏,我不想多说了。而此外还有另外的一种贫乏,一种内在的贫乏,这可以从我们的主所说的“灵心方面贫乏的人有福了”那句话里面理解得到。
现在我要求你们也要如此,要让你们理解那句话;因为,我凭着永恒的真理对你们说:如果你们不去跟我们现在要说的那个真理相等同,那么,你们就不可能理解。
曾经有几个人问过我,究竟什么才算是真正的贫乏,究竟什么才算是一个贫乏的人。我们要来回答这个问题。
阿尔贝特主教说,一个人,如若对所有由上帝所创造的事物丝毫也不感到满足,那他就是一个贫乏的人了。这说得很好。可是,我们要说得更好,在一个更高的水平上来理解贫乏:一个人,如果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具有,那他就是一个贫乏的人了。我要来谈这三点,我也请求你们,出于对上帝的爱,如果你们能够的话,也来理解这个真理。然而,如果你们理解不了,那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我要说到的是很特殊的真理,只有少数善良的人才会理解它。
首先,我们说,那什么也不想要的人才是一个贫乏的人。不少人没有正确理解这个意思:这是那样的一些人,他们在做忏悔和参加出头露面的仪式时坚持的是他们利己的自我,但他们却还是把这看得很了不起。愿上帝怜悯,这样的人对于属神的真理确实是知道得很少很少!这些人按他们的外表的假象似乎可以称得上是圣人,然而,在内里,他们简直就是蠢驴,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属神的真理的真正含义。这些人虽然也说,只有什么也不想要的人才是贫乏的人。可是,他们的意思却是指:人在生活中绝不应该在某样东西里面去成全他自己的意愿,而是人应该致力于去成全上帝的至爱的旨意。这些人的想法是善良的,就这一点而言,他们也是无可厚非的;因此我们也称赞他们。出于怜悯,上帝也许也会将天国作为礼品赠送给他们。但我凭着属神的真理要说,这些人不是贫乏的人,也跟贫乏的人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只有在那些无从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的人的眼里,他们才被看作是伟大的人。而我却要说,他们是一些对属神的真理一无所知的蠢驴。也许由于他们的良好的动机而使他们也得以进到天国,但是,关于我现在要说到的贫乏,他们却是一无所知的。
可是,当有人问我如何才算是一个不想要什么东西的贫乏的人时,我是这样来回答的:只要人还坚持认为他的意愿在于想去成全上帝的至爱的旨意,那么,一个这样的人就不具有我们要说到的那种贫乏;因为,这样的人还有想要去满足上帝的旨意的意愿,而这就不是什么真正的贫乏了。因为,如果人要有真正的贫乏,那他就应该摆脱掉像目前这样他的被造的意愿,做到好像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意愿。因为,我凭着永恒的真理对你们说:只要你们还有着想要去成全上帝的旨意的意愿,只要你们还有着对永恒和对上帝的这样那样的要求,那么,你们就不是真正的贫乏。因为,只有那不想要什么和不去追求什么的人,那才是一个贫乏的人。
当我还居于我的第一原因之中时,在那里,我还没有上帝,我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什么也不想要,我什么也不去追求,因为,我还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存在,我通过享受真理而认识我自己。在那里,我想要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我要什么,我就是什么,而我是什么,我就要什么,在这里,我不受上帝和一切事物的约束。可是,当我脱离了我的自由意志,接受到我的被造的存在时,这时,我就有了上帝;因为,在被造物存在以前,上帝还不是“上帝”:宁可说,那时他是他所是的。当有了被造物,并且它们接受到了它们的被造的存在时,这时,上帝就不是在自己里面成为上帝,而是在被造物里面成为上帝了。
现在我们说,上帝,仅仅就其为“上帝”而言,并不是被造物的最高的目的。因为,在上帝里面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被造物,也具有如此高的存在品级。而且,倘若一个苍蝇也具有理性,也能够循着理性的道路去寻求它由以起源的属神的存在之永恒的深渊,那么,我们就会说,上帝,连同他作为“上帝”所是的一切,是不能够去创造出什么东西来满足和成全这个苍蝇的。所以,我们祈求上帝,让我们脱离这样的“上帝”,让我们进到使得最高的天使和苍蝇和灵魂都完全等同的那个地方,进到使得我要的就是我是的并且我是的就是我要的那个地方,在那里,我们得以把握真理并永恒地享受真理。所以我们说:人若要在意愿方面成为贫乏,那么,在他想要什么和追求什么时他应该就当作自己还不存在那样不去想要和不去追求。就是这样,不想要任何东西的人就成为贫乏的人了。
其次,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是一个贫乏的人。我们有一次说到过,人生活着,应该是既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真理,也不是为了上帝。可是现在我们换一种说法,要更进一步说:人若要想具有这种贫乏,他就应该如此来生活,使得他一点也不知道,使得他生活着既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真理,也不是为了上帝。倒不如说,他是应该如此去摆脱一切的知识,使得他对于上帝活在他里面这一点既没有认识到也没有感觉到。更甚于此,他应该摆脱一切活在他里面的认知。因为,当人还居于上帝的永恒的本质之中时,在他里面并没有什么另外的东西存活着;存活着的,就是他自己所是的。故而我们说,人应当摆脱他自己的知识,就像在他还没有存在时他所做的那样,并且,他应当让上帝去做他想要做的,而人应当自由自在地站立在一旁。
凡是来自于上帝的,就都是落实在纯真的行为上面的。可是,人所特有的行为乃是:爱和认知。现在,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是,福乐究竟主要是在哪里。有几位大师说,是在爱里面。又有另外的一些大师说,既在认知里面而又在爱里面,似乎说得更好了一些。但是我们说,它既不在认知里面,也不在爱里面;宁可说,在灵魂里面有着某种东西,而认知和爱就是从这种东西里面得以流出来的;这种东西,甚至不像灵魂的各种力量那样去认知和爱。学会认识这某种东西的人,也就认识到福乐是在哪里了。这某种东西,既没有前,也没有后,它不去等待什么将要来临的东西,因为,它既不能赢得什么,也不会输掉什么。因此,它也无从知道上帝在它里面做些什么;宁可说,它就是像上帝所做的那样在自我享受着。
由此可见,我说,人应当做到如此的潇洒自如,做到根本就不去知道上帝在他里面做些什么,这样,人就能够拥有贫乏了。
大师们说,上帝是一个存在,是一个理性的存在,他认识所有的事物。但我说,上帝既不是存在,也不是什么理性的存在,他也不去认识这个或那个。因此,上帝是超脱于所有的事物的,而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就是这所有的事物了。现在,谁要成为在灵心方面贫乏,那他就必须是在一切他自有的知识方面都是贫乏的,从而,他什么也不知道,无论是关于上帝,还是关于被造物,或者是关于他自己,都一无所知。因此,人有必要力求做到关于上帝的所作所为丝毫也不知道,也不去认识。以这样的方式,人就能够做到在他自己的知识方面成为贫乏。
第三,一个什么也不具有的人,是一个贫乏的人。许多人都说过,不去拥有地上物质的东西,那就达到了完善。这意思是指,如果一个人有意识地去这样做。然而,我不是指这个意思。
刚才我曾经说过,一个贫乏的人并不想要去成全上帝的旨意,他生活着,却是摆脱开了他自己的意愿以及上帝的旨意,就像他还没有存在时一样。关于这样的贫乏,我们说,这乃是最高的贫乏。其次,我们已经说过,一个对于上帝的行为根本就一无所知的人,是一个贫乏的人。如果一个人如此地脱离于知识和认知,那这就是最最纯真的贫乏了。我现在要说到的第三种贫乏,乃是最最显露在外的贫乏,那就是,人由于一无所有而成为的贫乏。
现在在这里请密切注意!我已经多次说到过,一些伟大的导师也这样说过:人应当如此去摆脱开所有的事物和所有的工作,不管是在内的还是在外的,这样,就使得他能够成为上帝的一个自己的居所,上帝可以在其内做事。然而,现在我们要换一种说法。如果是这样,即人摆脱开了所有的事物,摆脱开了所有的被造物,摆脱开了自己以及上帝,而如果对于他来说是上帝在他里面找到了一个居所,那么,我们说:只要这个还是在人里面,那么,人就还是没有在最根本的贫乏之中成为贫乏者。因为,上帝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使得人在他自己里面具有一个居所而使上帝得以做事;而灵心方面的贫乏却在于,如果人摆脱开了上帝以及所有他的行为,使得上帝若要在灵魂里面做事就让他自己成为他要于其内做事的居所,而他的确是愿意这样做的。因为,假如上帝发现人是如此的贫乏,那上帝就做他自己的事而人就在自己里面受纳上帝,上帝成为他做事的一个自有的居所;而人就成为在上帝所做的事里面的一个纯粹的上帝受纳者,这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即上帝是独自在自己里面做事的。正是在这里面,在这样的贫乏里面,人就达到了永恒的存在,就是他以前已经是的,也是他现在所是的以及他到永远一直将要是的。
圣保罗说过一句话:“一切我现在所是的,都是蒙上帝的恩典才成的”(《哥林多前书》,15章,10节)。可是,我所说到的似乎是高高在上,在恩典之上,在存在之上,在认知和意志以及所有的追求之上,那么,怎么又说圣保罗的话是真的呢?应当如此来回答这个问题:圣保罗的话是真的。恩典之在他里面,那是必要的,因为,上帝的恩典在他里面行事,使得一些偶然性的事情得以成为实实在在的事。当恩典结束,恩典所行的事已经完成了的时候,这时,保罗就仍旧还是原来的保罗了。
所以我们说,人应该成为如此的贫乏,使得他既不是上帝在其中得以行事的居所,也不具有这样的居所。如果人还是维持着居所,那他也就还维持着差异性。因此,我祈求上帝,求他使我与“上帝”隔绝开来;因为,如果我们把上帝理解为被造物之起源的话,那么,我们的本质的存在是高出于上帝之上的。因为,正是在使得上帝高出于存在之上和高出于差异性之上的他的那个存在里面,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实实在在是我自己,我实实在在愿望的才是我自己,我实实在在认识到的才是我自己,为的是创造出我这个人来。因此,我是我自己之原因,这乃是按照我那永恒存在着的“存在”而言的,而不是按照我那有时间性地存在着的“成为”而言的。因此,我是非被生养的,而按照我的非被生养之方式,我是不能死亡的。按照我的非被生养之方式,我是自永恒以来就已经存在了,我现在存在着,而且将永恒地存在下去。而我按照我的被生养所是的,那个东西会死去,会消亡,因为,它是会死的东西;因此,它必然随着时间而消亡。所有的事物都在我的生养之中被生养出来了,在那时,我是我自己以及所有事物的原因;倘若我没有这样的愿望,那也许就既没有我,也没有所有的事物;而倘若没有了我,那也就会没有了“上帝”:上帝之为“上帝”,我是其中的原因所在;倘若没有了我,那上帝也许就不成其为“上帝”了。然而,并不是必须要知道这个的。
一位伟大的大师说道,人的穿越要比人的流出更为高贵,这确实是如此。当我从上帝里面流出时,万物都说:上帝存在着。但这并不能使我得到福乐,因为,这时我是把我自己作为被造物来认识的。然而,在穿越时,我脱离开了我自己的意愿以及上帝的旨意,脱离开了所有他所做的事以及上帝自己,这时,我是超越于所有的被造物之上,这时,我成为既不是“上帝”也不是被造物,而就是我以前所是的和我在现在以及到永永远远一直所是的那样。这时,我接受到了一种飞跃,使我超出于所有的天使之上。在这样的飞跃之中,我获得了如此巨大的财富,以至于上帝不能以他作为“上帝”所是的一切以及他一切属神的作为来使我感到满足;因为,在这样的飞跃之中,我得以使我与上帝合而为一。那时,我就又成为我先前所是的,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因为,那时,我成为推动所有事物运动而自身不动的原因了。那时,上帝在人里面不再找得到居所了,因为,靠着这种贫乏,人获得了他那自永恒以来就已经是的而从此以后将一直是的那个东西。那时,上帝就与灵合而为一,而这正是人们能够得到的真正的贫乏了。
无法理解这些话的人,不用为此而担忧。因为,只要人还没有等同于这个真理,那他就不会理解这个真理。因为,这乃是直接来自于上帝之心的一个不加掩盖的真理。
愿上帝扶助我们,让我们在生活着时得以永恒地体验到它。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