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 相声《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

郭德纲 张文顺演出本(剧场版)

郭:(上来先学张先生溜肩膀)

张:这样遭罪

郭:啊,是啊,那我这边儿(换个方向继续溜肩膀)对称,他好看

张:哎

郭:来的人不少,头一排都快坐到台上了

张:你瞧啊

郭:刚才啊,是我舅舅啊,老先生多坏啊,刘坏水儿他叫,说的一段儿双簧

张:恩

郭:让两位老先生下去休息一会儿

张:对

郭:换上我们爷儿俩来

张:哎

郭:大伙都熟悉,张文顺张先生,相声界的老前辈

张:不敢当

郭:自幼从艺,北京市曲艺团头一科的学员,那一班的大学长

张:就我岁数大

郭:是不是啊,北京市面儿上这几位相声名家,都是跟着您长起来的

张:那会儿我十九他们十二三

郭:是不是啊

张:对

郭:老前辈啊,干了很多年,后来呢,让团里开除了

张:你提他干吗啊

郭:现在这事就不叫事了

张:那会儿叫什么

郭:那会儿人封建啊

张:你说你说

郭:同学的家长们不干啊那会儿

张:咱可说明一点啊,女学生,女同学可没意见

郭:对对对对对

张:倒霉倒在这帮老封建上了

郭:有道理,有道理,得亏国家拦着您啊,要不然老艺术家早就成老流氓了

张:咳

郭:这是玩笑

张:玩笑

郭:相声前辈,张文顺

郭:有认识我的有不认识我的

张:恩

郭:学生叫郭德纲

张:对

郭:相声界的一个小字辈

张:恩

郭:从七八岁开始学,到今年干了二十多年了

张:怎么样

郭:很对不起大家

张:为什么啊

郭:没有成绩啊,很惭愧啊,刨去我们家里的亲戚没人认识我啊

张:瞧瞧

郭:心里不是滋味啊

张:咳,也别不是滋味

郭:把我搁到王府井没人认识

张:哦,搁那儿是不成

郭:你认识我么,哎,走了,你看见没

张:王府井这不行

郭:搁张先生行了

张:我呢

郭:我,张文顺

张:问他认识我吗

郭:呵,哎呀呵(给一嘴巴)

张:咳,不认识也别打啊,我招你惹你了

郭:这是那女同学的丈夫

张:咳,四十多年了还记这仇儿呢

郭:不好找你,在里头打不着你,是吧,放出来了行了

张:恩

郭:老头的身体不是很好

张:哎对

郭:今天呢,保外就医出来呢

张:胡联是不是

郭:不是有这么个名词么,保外就医啊

张:那是什么,那是法院出来,医院出来是家庭病床

郭:家庭病床

张:哎

郭:身体不舒服

张:对

郭:但是也没有大病,大家别担心,小三灾儿

张:小毛病

郭:非典爱滋癌

张:这仨哪个都要命

郭:啊

张:这仨不灵这个

郭:啊,喝点酸梅汤倒是见好说今天观众多,老头得上这儿来瞧瞧来

张:对,今儿热闹

郭:看见了么,满坑满谷

张:瞧瞧

郭:多少观众哦,还有站着听的,对演员来说这是多大的鼓励啊

张:多大的安慰

郭:由此可见,相声不是低谷,有人爱听

张:干吧

郭:但是话又说回来

张:怎么呢

郭:不一定把相声搁的什么地方都合适

张:哦,这不是万能的

郭:哎,比如说啊,那些年在劳动工人文化宫,张艺谋导演了一个歌剧叫图兰朵

张:有这么一个

郭:好不好

张:那当然好了

郭:正唱着呢,来四个说相声的,都跟王先生是的,剃光头穿大褂,辛苦辛苦辛苦辛苦辛苦,这唱不下去了这

张:这场合差点儿

郭:由此可见,生活中有很多的不一定

张:哦

郭:比如说啊

张:您说

郭:有的人满肚子都是知识,可这知识,不一定能印成了书

张:有

郭:印成了书的

张:怎么样

郭:不一定是好知识

张:哦

郭:承认么

张:承认

郭:是不是,单位里边好多领导不一定真有水平

张:恩

郭:被开除的那些个,不一定没有能人

张:瞧瞧,这话我爱听

郭:他老自个儿找补这个

张:嘴欠

郭:咱们说的是这种社会现象

张:哎

郭:书店里边不一定卖的是书,有道理吧,药店里卖的不一定是药

张:是啊

郭:卖什么的都有

张:哦

郭:营养液,不一定真有营养

张:保健品

郭:张先生以前做生意做过这个

张:哎,我做过

郭:开过一厂子卖憋精,买一个王八熬汤兑水装小瓶卖,干了十二年,一个王八没用了

张:现在这个比我这个也强不了多少

郭:是不是,这营养液不见得营养

张:对

郭:卫生间不一定卫生

张:哦

郭:上洗浴的

张:怎么样

郭:不一定是为了洗澡

张:哦

郭:上歌厅的不一定为了唱歌

张:瞧瞧

郭:留长头发不一定是姑娘

张:怪

郭:剃一光头,不一定都是老爷们儿

张:恩

郭:头里这都干嘛来呢这(估计是看见王经济了)听相声二十,起哄一万三啊,走的时候这几个人补票啊,不让走

张:恩

郭:电视上的节目不一定都是好节目

张:对

郭:剧场里边不一定都是坏相声

张:恩,这话对

郭:相声大腕儿,他不一定会说相声

张:恩

郭:歌星们不一定都识谱

张:这个,不识谱的太多了

郭:感情好,不一定是两口子

张:恩

郭:两口子不一定感情好

张:对

郭:结了婚不一定有孩子

张:哦

郭:张先生那闺女,没结婚

张:怎么样

郭:四个大胖小子

张:没这事

郭:他在幼儿园里看孩子

张:咳,我说呢,吓我一跳

郭:生活上很多的不一定,归根结底要引到相声两个字

张:怎么样

郭:相声界现如今很多的不一定

张:有什么不一定

郭:处境很尴尬

张:是啊

郭:从今天说起,今天是相声的开山祖师穷不怕朱少文先生

张:朱老先生

郭:诞辰一百七十六周年

张:对

郭:从有相声界,也没有人想到过祭奠这位前辈

张:那是我们祖师爷

郭:但是在中国相声史不能不提

张:对

郭:朱先生,不是第一个发明相声的人

张:这不假

郭:在他前面,象张三禄,还有很多老先生们,是大家共同的智慧,创造了相声

张:恩

郭:可是从穷不怕先生这儿,把他发扬光大,才使得相声代代相传

张:哎

郭:在相声界,认为朱先生是我们的开山祖,第一代祖师

张:对

郭:身为朱先生的徒子徒孙,我们有义务,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

张:哎

郭:这是第一步,不管你多大的腕儿,没有祖宗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张:是

郭:我准备啊,在门口这天桥广场这儿,给穷不怕弄一铜像

张:啊

郭:我一问一算帐,一百五十万

张:太贵了

郭:我后来算了算,一百块钱我就办了这事了

张:那怎么办呢

郭:买一百块钱废砖砌个台儿

张:哦

郭:给张先生化化装,那儿站着去

张:是这意思么

郭:对,得把眼镜摘了

张:这累的慌啊这

郭:累有倒班的啊,跟王文林王先生俩人倒班来

张:这跟抹那黑人是的

郭:哎,对对对对对,总而言之一句话,心中要知道这位老前辈

张:对

郭:自打穷不怕先生把相声这个东西完善了之后,是代代相传,一直到相声八德的年间,相声达到了一个很繁荣的位置

张:比较有规模了

郭:想当初啊,有一批德字辈的演员,最著名的是相声八德,这个门长叫裕德龙

张:哎,有

郭:瞪眼裕子外号叫,为什么呢,他是旗人,而且来说呢,这人眼珠子大,一瞪眼都害怕

张:哦

郭:这一房儿的大门长,还有这个万人迷,李德钖

张:对

郭:张德泉

张:有

郭:刘德志

张:有

郭:马德禄

张:有

郭:郭德纲

张:没有

郭:徐德亮

张:咳

郭:张德武

张:呵

郭:全聚德,啊

张:后头这都没有

郭:我们这是今年新款的

张:这还有2005款的

郭:德字以下就是寿字的了

张:哎,有寿字的

郭:有一位相声泰斗叫张寿臣

张:哎,有

郭:那是您的师爷

张:师爷

郭:张寿臣,李寿增

张:有

郭:尹寿山

张:对

郭:活受罪

张:没有

郭:活爷已经去世了,净受罪

张:咳,寿字的

郭:寿字以下是宝字的

张:对

郭:宝字的是人才济济

张:宝字一大批人

郭:相声大师侯宝林

张:他们就那辈儿

郭:单口大王刘宝瑞

张:对

郭:孙宝财

张:都是

郭:王宝森

张:呵,那没有

郭:贾宝玉,李宝库,这都是

张:这都没有

郭:都是说相声,宝字的这都是

张:往里胡续

郭:宝字以下就是文字的

张:就是我们这辈儿的

郭:张文顺,王文林,邢文昭,李文山,刘文亨,魏文亮

张:天津的

郭:崇文门,蚊子香,啊这些个

张:崇文门那个太大了

郭:崇老先生,这老前辈了

张:老前辈

郭:名家辈出,出了很多位高人

张:有这么几代

郭:但是这几年相声很不景气

张:啊

郭:巨星陨落,去世了很多位前辈

张:是

郭:王世臣先生去世

张:哎呀

郭:这是相声界的巨人呐

张:对

郭:马季先生的话,王世臣呐,是我心中的相声巨人

张:哎

郭:了不起的高人呐

张:那不假

郭:咱们后台李文山先生,是王先生的高足

张:对

郭:王世臣,这么大的能耐,死了

张:是啊

郭:拉到八宝山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留下

张:可不是么

郭:刘文亨去世了,肚囊儿多宽敞

张:对

郭:一把火烧了,也完了

张:那是

郭:郭全保

张:啊

郭:那么大的艺术家,一把火烧了

张:瞧瞧

郭:有辙么

张:没辙

郭:现在好了

张:怎么呢

郭:北京市政府颁布了条理,严禁路边烧烤

张:两码事

郭:对相声界是个好事啊

张:咳,您说那是羊肉串儿

郭:不是为了咱们着想啊

张:不是

郭:少郭爷郭全保临去世之前我去看他去了

张:哦

郭:小子,你们好好干吧

张:恩

郭:我是完了,我说您别说这个,你能活,唉,咱们都是干这个的,我心里明白,哪儿有傻子去啊,活不了了,得了,就这意思了,你们好好干,回去跟文顺说一声,让他上头里等我去

张:我啊,别忙

郭:没去啊,这人没去,不听老前辈的话,知道么

张:腿脚不好,赶不上车

郭:是不是,耽误了耽误了

张:象年轻点的啊,腿脚好的啊,保不齐就跑我前头去了

郭:是吗,徐德亮那样的哈

张:反正新款德字都有危险

郭:呵呵呵呵,身体不好少说话

张:你不让我闲着啊

郭:我说话别搭茬儿啊,伤着您不合适

张:哎

郭:大伙儿爱听相声我们爱说相声,但是现如今的相声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张:什么位置

郭:这个很多原因

张:哦

郭:咱们现在这个地点叫天桥,天桥当初,四海驰名啊

张:那不假

郭:多少个能人在这儿,打把式卖艺的,多了去了

张:对

郭:人人跟这儿,指着街头卖艺能吃饭能养家糊口

张:啊

郭:今天不行了,为什么呢

张:为什么

郭:我们研究过这个事情

张:哦

郭:咱们探讨一下

张:咱们说说

郭:比如说过去,这儿是天桥,旁边这儿有个地名叫山涧口

张:对啊,就路口这儿

郭:口儿这儿,山涧口早先是人市

张:说行话啊,那儿有茶馆,那叫攒儿上

郭:早晨起来,这些个卖力气人,拿着铁锹的,拿着扁担的,跟这儿等活

张:对,都集中在那儿

郭:比如说一会来人了,永定门火车站卸车

张:啊

郭:要四个人,卸八个车皮

张:哎

郭:一个人给两块钱

张:对

郭:有去的么,你你你你

张:对,四个人现攒

郭:走,跟我走,拿了东西就跟着去

张:哎

郭:到这儿,十冬腊月的也脱一光膀子,卸这车,吭哧吭哧卸完了,比如说吧,下午一点半,卸完了

张:完了,完活儿

郭:一人拿着两块钱往回走

张:当时给钱

郭:再有活都不去了

张:那为什么呢

郭:这两块钱够活着了

张:哦

郭:攥着钱往回走,到天桥找一小澡堂子洗澡

张:就这儿有,山涧口儿往西

郭:小澡堂子,不老干净,因为这些人每天都是煤啊,这些煤灰都下到池子里

张:那池子多黑啊

郭:据说过去那踩着能扎脚

张:对

郭:伙计们拿着冷布一趟一趟的往外兜着煤

张:那可不

郭:跟这儿搓着喊伙计

张:怎么着

郭:马路对过,二荤铺小饭馆

张:恩,茶馆带饭馆

郭:来一毛钱的酒

张:哦,一毛钱的

郭:一毛钱够喝了,能给个四两半斤儿的

张:得(dei三声)

郭:要一个软熘肉片要宽汁儿,来一碗白片儿*要八两,过去那称跟现在不一样

张:十六两一斤

郭:半斤这一碗面

张:八两半斤

郭:洗完了出了池子沏上一壶高碎,饭菜也来了,喝着酒就着肉片,里这黄瓜片跟木耳之类的,喝完了酒,端起碟子来,为什么要宽汁儿啊,拌面吃

张:汁拌面

郭:倒到里头一和弄一吃,吃饱了这儿一喝茶,往铺上一躺睡到两点来钟,出来,逛天桥

张:天桥溜达溜达

郭:这儿看看给二分,这儿看看给五分,逛一大圈儿,天也就黑了,身上带着贴饼子,拿出来找一豆汁儿摊儿

张:呵,卖豆汁儿的

郭:来两碗豆汁儿,咸菜不要钱

张:随便吃

郭:饼剥开了往里面一泡,替里秃虏一吃,这顿饭算是饱了

张:瞧瞧

郭:给家里买了一棵白菜二斤面,一斤棒子面儿一斤白面,棒子面儿蒸窝头,白面煮尜尜汤,都准备齐了,来到这个园子

张:这园子以前叫小小

郭:当初这个地儿唱京剧

张:梁益鸣嘛

郭:天桥马连良梁益鸣在这个园子唱

张:张宝华张宝荣

郭:走到门口,两毛钱的票进来要听一出戏

张:哎,听一晚上

郭:听完了回家,把东西往那儿一扔,家里在那儿炒着白菜弄着热汤面,自己该睡觉睡觉。早晨起来,由打家里出来,又奔山涧口

张:还奔珠市口这儿来

郭:大饼是多少钱来着

张:大饼是一毛二一斤

郭:来半斤大饼来一碗油渣儿

张:油渣儿

郭:过去炖的油渣儿啊,大碗的,汤随便添

张:对

郭:嫌他油不大,侩他边上的汤

张:哎有,给点边儿汤

郭:镗镗镗这么一吃,吃饱喝足了又跑山涧口这儿等着活儿来,卸车也好干活也好。每天周而复始有大批的这种闲散人员

张:所以天桥有这么大市场

郭:保证了当初这么火暴,这是那个原因

张:对

郭:而且最主要一点,当初的艺人们各个是身怀绝技

张:那都是

郭:平地抠饼对面拿贼

张:要命是听完了给钱

郭:我站这儿说你站那儿听,听完了好你才给我钱呢

张:对

郭:不好扭头就走

张:跟现在不一样

郭:现在买完票进场子,不听走你活该,不退钱

张:哎

张:对,四百八一张票做完广告了,你买完了不好,不好怎么着

郭:少说这个

张:你说的么

郭:陷我于不仁不义,现在人缘儿就够次的了,你还挤兑我

张:反正已经这样了

郭:总而言之一句话,要给人家真东西

郭:骗人不行

张:当然了

郭:现如今不光是相声界,我们这个社会充斥的假的东西太多

张:是啊

郭:抽假烟喝假酒

张:瞧瞧

郭:看假球,听假唱

张:呵

郭:穿假名牌儿,戴一假头套

张:呵

郭:天底下就王八是真的,还叫甲鱼

张:这也归假的了

郭:没法弄啊

张:瞧瞧

郭:确实是没法儿弄啊,历代的相声艺人们分别受到不同的打击

张:是啊

郭:刚一解放,要求说新相声

张:要求演新节目

郭:你说这帮人他打小学的就是这个,四五十岁让他学新的

张:又没文化

郭:很困难,有的老先生没办法,跟台上说一些那个所谓擦边球的相声

张:对

郭:可是呢,提心吊胆

张:哦

郭:工作组不知什么时候就来

张:有检查的

郭:门口得安排一个眼线

张:干嘛用

郭:拿眼一打量,工作组的来了

张:怎么样

郭:马上回头

张:要说行话叫调坎儿

郭:翅子入了,疃坚钢

张:这什么意思啊

郭:就说工作组的来了,换点别的

张:换点好的

郭:可是老先生有些他不会别的啊,一听来了,说着半截儿,怎么办呢

张:怎么半

郭:有办法,把声音压下来,小声儿说

张:小点声

郭:结果受到了批评

张:那可不是

郭:声音小,不好好说,也不行这个,这是解放初期

张:解放初期

郭:文革的时候,史无前例,不光是相声,所有的艺术界全受到了冲击

张:整个社会都受浩劫

郭:所有的名家都受到了打击

张:那可不是

郭:这是当时很无奈的事情

张:对

郭:马志明马先生跟随他的父亲,相声泰斗马三立下放到天津南郊

张:也上农场了

郭:生活条件很苦啊,连饭都吃不饱,多亏少马爷聪明,

张:怎么样

郭:偷老乡的萝卜

张:他也是被逼无奈

郭:侦察好了,有一萝卜窖,拧开门自个儿就进去了,往怀里装,天津特产青萝卜

张:卫青儿

郭:一个,俩,仨,正装着呢,地窖门一开进来一人,吓坏了,这要是逮着得要了亲命啊

张:是啊,老乡来了

郭:赶紧低头,这主儿进来收萝卜,摸着摸着一把摸到马志明脑袋上了,一摸这不象,萝卜缨儿哪儿有这样的啊,少马爷嗷嗷一嗓子,这主儿蹭就出去了

张:吓跑了

郭:等了半天没动静,马先生出来了,左一瞧又一瞧没人盯着,这才塌实了,上哪儿吃去呢

张:哪儿吃呢

郭:找无人的地儿吧,谁要瞧见自己偷萝卜吃罪过大了

张:对啊

郭:奔厕所吧

张:哦,茅房

郭:来到厕所,厕所没人,蹲到紧里边,拿耳朵往外听,正听着呢,进来一人,谢天顺

张:他那搭档

郭:也说相声的,进来一看,呀,解手啊,就蹲到靠外边了,里边一个外边一个,马先生心说,你快走吧,二十分钟,天顺,天顺,还不走,啊,你怎么还不走,我等你,没事,三十分钟过去了,谢添顺一伸手,打怀里掏出一萝卜来,马先生乐了,刚才是你啊

张:瞧瞧

郭:当时很辛酸的往事搁到现在是一笑话啊

张:可不是么

郭:八十年代的时候,相声得到了复苏

张:整个社会也复苏了

郭:大批的演员,纷纷又走向了舞台

张:哦

郭:但这会儿也有大批的相声演员以外的人士,以种种借口混到我们这个圈儿中来了

张:当时相声啊,净走穴,缺人

郭:怎么办呢,没学过的,现疃儿,说两句就敢上,当时这批人呢,现如今也成为中流砥柱

张:有这么一批人

郭:为什么相声不好听呢,张先生说过

张:怎么说的

郭:咱们相声界从业人员很复杂

张:哎对,这行门槛儿太低

郭:很多人从南到北四处走穴,有挣钱的有不挣钱的,当然了,也有留守在剧场里演出的

张:也有坚守阵地的

郭:比如说北京茶馆里头有一位孙宝财先生

张:孙大爷,一直在茶馆里演出

郭:九十多岁高龄,依然在舞台上演出

张:就在老舍茶馆

郭:表演双簧,九十多岁了啊,当初咱们杨尚昆同志亲自接见过

张:当时的国家主席

郭:握手之后,杨先生往这边去,孙大爷回头问别的演员

张:怎么问

郭:这人是谁啊

张:谁啊

郭:说这人是杨尚昆,哦,谁徒弟啊

张:咳,这位不知杨尚昆干吗的

郭:大伙直给解释,别胡说了,那是国家主席,哦,我说他不喊师哥呢

张:瞧瞧

郭:真事儿

张:这岁数的老艺人了

郭:九十多岁,但是呢,虽然说坚守阵地,可有一样儿

张:怎么样

郭:这个演出是为了旅游团演出

张:老演

郭:老爷子八年了就说一段儿,想换一段儿,剧场方也不让

张:不让

郭:只能落一个有名无实

张:对

郭:这对相声不是什么好事

张:是一更大的损失

郭:是不是啊

张:对

郭:所以后来呢,我们也提出来了,相声要想二次繁荣,必须要回归剧场

张:啊

郭:1996年的时候,我们首先提出了这个理念,并于同年,开始了这项活动,在我们之后,1998年,天津于宝林先生也发起了相声大会,两千零三年,北京其他的相声演员也终于在剧场里说相声,在这点来说,应该说我们和张先生,是这个事情的发起者

张:别这么说

郭:最早的时候很困难

张:也是举步维艰

郭:仨人干一相声大会,我们爷儿俩加上李菁,就是我们后台那位丐帮的少帮主,大眼儿板子李,两点开始,张先生先说一个小时的单口相声,我再说一个小时的单口相声

张:俩小时了

郭:下去歇一会儿,李菁出去唱板子

张:哎

郭:都唱大的,镗镗镗唱完了,我们爷儿俩出去说一对儿的

张:再说对口

郭:说完对儿的把李菁再叫上来,爷儿仨再说一群的

张:对

郭:连续演好几个月,每天这么干,哎,他愣没翻头

张:也是挤兑的

郭:后来啊一年一年的这么努着往前走,逐渐的扩大我们的队伍

张:人越来越多

郭: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很尴尬

张:对

郭:最少的一次台下就一个观众

张:瞧瞧

郭:一个观众我们也照演不误

张:哎

郭:那天是邢文昭先生开场

张:对

郭:站台上说,台上一个人台下一个人,说了半截,台底下这位大爷手机响了

张:啊

郭:邢先生站那儿看他接电话,他也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马上就完事啊,关了电话坐这儿接着听,上台我就告诉他了,你要好好的听,上厕所必须跟我打招呼

张:那为什么啊

郭:我们后台人比你多的多,关上门打起来你跑不了

张:急了这位

郭:经历过十冬腊月大雪纷飞也经历过大雨倾盆

张:对

郭:什么天气我们都赶上过

张:是啊

郭:只要是有人听我们就说,曾经有一年轮到在广德楼演出的时候,天寒地冻,大栅栏上连条狗都没有

张:啊

郭:全体演员都上门口,拿着板儿,呱唧呱唧呱唧往里边叫人,这个日子我们也曾经有过

张:对

郭:经过这么多年转战南北,换了很多剧场才有今天

张:哎

郭:其实靠的是谁啊,靠的是大家对我们的支持

张:这话对

郭:我们爷儿俩,代表北京相声大会全体演员,谢谢各位衣食父母

张:谢谢诸位

郭:我们特别希望相声能够火暴

张:是

郭:为什么呢,这是咱们的传统文化

张:对

郭: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古国了,现如今人们应该对我们的传统艺术重视一下

张:啊

郭:虽说五千年文明古国了,但是很悲哀

张:怎么了

郭: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得写成纸帖在墙上教给大伙说,这是悲哀啊

张:对

郭:人们应该看一看传统文化

张:对

郭:多听相声证明您爱国

张:是,其中有这么点意思

郭:是不是啊,我认识一小孩,大学生,会七八国外国话

张:不错

郭:英语日语德语韩语法语,南斯拉夫语,北斯拉夫语,西斯拉夫语,反正他会好些个话,跟八国联军坐在一块儿,对着骂街他能不重样。我说你去听听相声去吧,我不去,我听不懂,法律要是不管我早打死他了,七八国的外国话你都听的懂,中国话这相声你听不懂了

张:瞧瞧

郭:作为演员来说,我们的目的是要培养更多的观众

张:对

郭:我们演员内部有人抱怨过,没法儿干啊

张:怎么了

郭:观众太少,胡说,真正能看懂芭蕾舞的也没几个,对不对

张:对

郭:心甘情愿看交响乐的又有几个,是不是

张:就是

郭:炸酱面你都不吃,忘了本了

张:是

郭:当然了,培养观众一方面是观众的事,另一方面在演员自己,

张:在我们自身

郭:第一要有人

张:对

郭:第二你要有作品

张:哎

郭:你天大的能耐,你再是相声泰斗相声大师,你就会一段儿半,观众也不爱看

张:那可不是

郭:人都有个腻的时候

张:对

郭:传统相声一千多段,啊,经过演员的努力,还剩下二百多段

张:是啊

郭:再努力就没了就

张:那就别努力了

郭:我们后台到如今,我们算了算,连单口带对口带相声带太平歌词带反串儿小戏,我们这个团体,我们已经演了六百多段了已经到现在

张:纪录

郭:说相声要跟过日子一样

张:怎么呢

郭:今天买一冰箱明天置一电视,这才对呢

张:对

郭:今天卖一床屉明天卖扇门,那是败家子儿啊

张:败家不成

郭:是不是啊,当然了,有人说这相声为什么现在不可乐呢,你说的相声这么好那么好,为什么好多人不爱看呢

张:为什么啊

郭:能坐在剧场看的就是你们这些位,更多的人看的还是电视上的相声

张:哎

郭:电视上的相声,他有他的局限性

张:对

郭:不能怪电视不好

张:对

郭:电视这个新兴的媒体对相声有很大的作用

张:那不假

郭:承认人家的好,但是关键怎么做是一个问题

张:恩

郭:首先说演员你必须要内行,举个例子来说,北京京剧院唱京剧的,连跑龙套的都是在戏校学了七年

张:那没有七年跑不了龙套

郭:毕业之后他才能跑龙套

张:这不假

郭:好的,你去唱当间儿唱主角儿

张:对

郭:多次的,拉幕的那个也是从戏校学出来的

张:那不假

郭:如果说今天,北京京剧院没有人了,重新的招人,从社会上招了一批各单位下来的,充实到京剧院去,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啊,这帮人不是唱戏的,他没学过

张:对

郭:可是对相声,大家就把这一点忽略了,相声啊,更注重基本功

张:哦

郭:应该是从七八岁开始学,学到十八九岁出了徒,跟着师傅在台上摸爬滚打,二十几岁,逐渐的找经验,到三十来岁,成熟期。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可是,中国相声界百分之九十五的相声演员,在二十五岁之前都是从事别的工作的,没有学过相声

张:对

郭:可是这个很简单,我们曾经统计过,我们有一单子,但是因为伤人太重不能念,我们算了算啊,我们算了算,厨子居多,饮食业的多

张:对,各单位食堂的

郭:厨子,面二的,炒菜的,清真馆儿的,这最多,完事各种工厂的多,房管站的,有瓦匠,有交通警,太多了,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

张:恩

郭:都是那行混不下去,转到我们这行来的,你琢磨他好的了么,好的了么

张:这行门槛儿太低

郭:另外来说,很多演员很多笑星,没等学会他就红了,你知道么

张:红的太早

郭:你扭头儿让他再学,他下不了这心了,已经是艺术家了

张:对

郭:中国的演出市场很好混,会一段儿会两段儿,走遍天下,为什么呢,比如说我到山西,榆次,我到一个地儿演啊,演一段儿,五分钟,拿了三万块钱,今生今世我可以再不到这里来,中国地方大了,到死都赚不过来,慢慢骗去吧这

张:对

郭:是不是,更多的原因是我们相声界内部的问题

张:什么问题

郭:首先说啊,有人说了,抛弃传统相声,这就值左右开弓一千四百个大嘴巴,真的,有相声大腕儿说过,我们宁可要不完善的新,也不要完善的旧,这是糊涂,无知者无畏

张:啊

郭:由打清末到现在一百多年,这么多老先生,把中国语言里边能够构成包袱笑料的技巧都提炼出来摆在这儿了,你无论说什么笑话儿,这里边能给你找出来,你用的是这个方法,你用的是这个方法

张:对

郭:有现成的你不用,你非把他抛开了,单凭你一个人,你干的过一百多年这么些的老先生的智慧吗

张:对

郭:你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好比说厨师炒菜,你可以发明新的菜,但最起码你要知道什么叫炒勺哪个叫漏勺,你拿个痰桶炒菜说是革新,那他娘的谁敢吃啊

张:不假

郭:这一批无知的相声演员,无能的艺术家们,应该对现在相声的尴尬处境负最大的责任,不是我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我愿意相声好,茶馆里有这么一句话

张:哪话

郭:我爱大清国,我怕他完了,我同样用这句话,我爱相声,我怕他完了

张:这话不假

郭:我爱他,TM谁爱我啊

张:观众爱你

郭:是不是啊,另外来说有关部门对相声确实太苛刻

张:怎么苛刻啊

郭:要求太多,比如说啊,好过,台上不许打人,打哏不允许,我们很多大师也提到过,不对,不对,不是两个演员一上来,一鞠躬,拿起来你打我我打你,太低估观众们的能力了

张:对

郭:知道吗,打开电视你看去吧,咣一刀被人杀了,咔嚓一刀死了,大伙都知道那是假的,相声这不是真的,比如说我们有一段传统相声,叫拉洋片

张:有这段儿

郭:我扮演一个拉洋片的人,混横不讲理,他扮演一个看洋片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一种小市民的心理,两个人在街头相遇,我们演的是这个人物,你们怎么会当真呢,不是为了打人而打人,这是有情节的,大伙看电视看戏都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一听相声就认为这是真的呢

张:对

郭:俩演员这么大的仇儿么,不可能啊,对不对啊,包括语言的限制,好多话不能说,好多话不能说,剧场里还好点,你要去录音啊录象啊,都不可以说,和尚俩字不能说,非典俩字不能说,印尼海啸不能说,文革俩字不能说,不能说的太多了,能说的没有什么了,可是你打开电视看那个电视剧,骂街的,杀人的放火什么都有,怕我们相声杀伤力太大,这太高估我们了,既然我们这么大能耐,这收入怎么上不去呢

张:咳

郭:不是我抬杠,也不是我玩儿了命的胡说八道咬牙切齿,都不是,咱们就事说事,包括说相声必须要有教育意义,要用相声来宣传什么,这是大错而特错的,这是灭绝人性的说法,一百多年前有相声是为什么,演员是为了挣钱吃饭,他是剃头修脚的手艺,观众来说是哈哈大笑,尤其现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缺钱的,缺车的,缺房子,缺德的

张:咳

郭:缺什么的都有,进了这个屋,我给不了你这些个,我保证这一下午你能够忘掉这些烦恼,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这个年代,说有这么一地儿让你开心,不好找啊

郭:谁说的,相声必须要教育人,谁说的,教育意义,听这段相声要学会什么,听那段就得拦惊马去,不可能的事儿啊,中国京剧院唱一三岔口,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受什么教育了,中国杂技团,耍狗熊的,你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十五个人骑一自行车,你受教育,他违反交规你知道么

张:你这抬杠

郭:非得让相声教育人,非得每段都有教育意义,我不服知道么,让人受教育的形式太多了,放了相声吧,饶了他吧,他也没害任何人,我觉得很好了已经,不用这么苛求

张:对,是的

郭:是不是,象咱们的观众说良心话,天底下第一

张:哪儿找去

郭:北京城会听相声的都在这儿呢

张:都来了

郭:这是明白人

张:这不假

郭: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从我们转战南北这些年,大伙一直跟着我们,台上台下混为一体,甚至有的观众头一次来,进门儿就觉得能接受,很欣赏,甚至有的观众和演员关系很密切

张:对

郭:有一次我们有演员,李菁大伙都知道吧,说快板儿的李菁

张:知道

郭:就很刺激那人,李菁,啊,散了之后,演出完了之后走到这儿,地上有块儿手绢儿,写着什么,小娜,留一电话,李菁打电话,过两天俩人一见面,你看,交上朋友了,这不挺好么,张先生也遇见过这事

张:我呢

郭:这边儿散了有一手绢儿,阿秀,电话,张先生攥着搁手里了,不给别人看,偷着外边打电话去,一打电话,喂喂,他一听那边徐德亮接的,师傅您啊,哎,怎么你接啊,阿秀呢,您等会儿,奶奶,电话,水乳交融知道嘛

张:徐德亮他奶奶,那是我大妈

郭:就是就是

张:怎么起那么嫩的名儿啊

郭: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是不是,当然这事我也遇见过,昨天有一事儿

张:昨天

郭:昨天演完了,昨天我们唱戏,狸猫换太子,我这儿谢幕呢,前排有一姑娘站起来,特别好看

张:呵

郭:长头发,穿的挺讲究的,冲着我乐

张:有意思

郭:这怎么回事,啊,不是这么回事啊,都往后走我就站那儿没走,一回头,她都走到那门口了,还回头冲我

张:嘿

郭:我说你等我一会儿啊

张:呵

郭:卸妆,脱了衣裳洗把脸,赶紧追出去,我打这儿边出去了,她都到马路边儿上了,咳,我一咳嗽,她一回头冲我一乐,哎,我说你头走我跟着你,我媳妇儿在头里,回头看见了不合适,拐过弯儿去奔那边停车场,她头里走我在后边跟着,看看我,我说走你的,跟着跟着呢,一直跟到前面跟出二里地去,这不行,太远了回来没车了这都,我赶紧跟过去,我说哎,怎么着,有事跟我说啊,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不是,你到底找我干嘛,没事儿啊,没事你这样,我就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