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我永远的舞台支柱 第八章 我还是个孩子怎么当爸爸

大多数男人在准备做父亲之前都会有恐惧症,我想,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此后长久的责任,更多的是因为男人本性中的孩子气。说得直白点儿,其实每个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因而要他们说服自己接受父亲这个角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女人怀胎十月,是跟身体里的新生命不断交流的漫长过程,那一份爱从无到有、由浅至深,而男人却少了这份骨肉相连的紧密感,于是,在很大程度上需要自我去调节。

于我而言也是如此,在孩子降临之前,我完全想象不到做父亲会是怎样一种状态。从小到大,我看着父亲历经种种坎坷,付出血泪艰辛,我怕自己不能如他一样,可以勇敢坚韧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尤其那会儿我年纪尚轻,觉得生活还有很多精彩的故事没有上演,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所以,在听到妻子怀孕的消息时,我“如临大敌”。

儿子是2007年春节前的大年二十九出生的,转眼间已经六岁。我还记得当时我和老婆确定要孩子时内心的那份焦灼,我真切地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没准备好带着另一个孩子去冒险。

有些期待遇到现实时,总是落荒而逃或者一败涂地,一是工作很忙,可谓身心俱疲,二是父亲一生艰辛劳累的影响,让我觉得暂时还承担不起做父亲的责任。回想起来,那时候我们活得实在太过自我,别说养育孩子这个一辈子的事业了,我们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料理得不尽如人意。

倒不是说无法自理,只是家居生活可谓一塌糊涂。就拿最简单的油盐柴米来说,我们从恋爱到结完婚,在家自己操持的时候少之又少,一罐煤气放那儿能用上两年。几乎天天在外面吃火锅,一周六次都不嫌多,就算偶尔进个厨房,也是碰上吃大闸蟹的季节,因为在外面吃实在太贵,就买活的自己做。

其实在老婆怀孕之前,父亲曾经找我聊过要小孩儿的事。起初,我都是敷衍说自己太忙,过阵子就准备,直到有次父亲把我催急了,我干脆说不想要,因为那样的责任我还担不起。父亲并没有生气,只是问了我一句话:“你知道我最大的骄傲是什么?”“您一定会说是我。”“没错,”他接着说,“那你怎么知道,你的孩子不是你最大的骄傲?”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把我推向爸爸的角色,潜移默化中,我也越来越觉得,家不只是睡觉的地方。有一次,我和老婆吵架吵得不可开交,激战到高潮之时,我实在忍无可忍,就一摔门准备上演离家出走的戏码。可是等我下了楼,走到小区门口,突然想到:“不对啊,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于是,拐了个弯走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回到家一声不吭地走进厨房开始做饭。她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走走走,你做的菜能吃吗?”她把我推出了厨房,自己系上围裙开始做起来。

一场战争顿时烟消云散,我忽然想,做顿饭都有如此奇效,如果有了个孩子,这种爱和理解会不会日久弥深?

于是,我开始试图尽快打理好自己的心情,接受眼前的事实,却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消除不安,我极力把自己的生活维持在原有的模样,虽然还住在租来的窄小房间,却依然常和好友相聚谈天说地。

房间的小客厅不足10平方米,我们一帮人围着一张小饭桌插科打诨。当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匆匆溜走,我越来越踌躇时,一位朋友在酒桌上跟我说:“相信我,等你做了爸爸,你身边的一切,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和现在完全不同。”

我被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忽然很想知道,会是怎样的不同呢?

说来也巧,当时我的一个同事即将成为爸爸,他虽然不重男轻女,但却希望是个男孩儿,不为什么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他只是希望有天能带着孩子去爬山,去做些两个男子汉都能做的事。他跟我说,最想拥有的一张照片是将来他和儿子在夕阳下于河边垂钓的场景。

我很纳闷,为什么会把父子相处的情形想象得那么具象,就好像真的会在未来的某天发生一样。他对孩子的这种期待,感染了我,也增加了我对新生命的期待。

在我逐渐接受了做父亲的使命后,我们的生活阴霾也渐渐消失,继而又生出些别样的趣味来。跟大多数准妈妈一样,她怀孕那阵子也是我的女王大人,她想吃什么我就得给备齐了,半夜想吃馄饨,我就得爬起来去买,好不容易买回来,她又失了胃口。不想吃也没办法,只好我全盘接收,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以前她还有个特别的爱好——打麻将,就算怀孕了也不闲着,隔三岔五就找朋友摆上一桌。可是朋友们都有抽烟的习惯,不抽烟脑子不转打不了麻将,而她又有孕在身不能闻到烟味儿,这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终于让我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每到打牌的时候,我就端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守着一个小电视自娱自乐。其间谁要是忍不住想抽烟了,我就把风扇一转面向门外,然后上前把人换下来替他摸两把,让他到风扇面前去抽,等他抽完了,我又下桌到旁边去看自己的电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不咸不淡。老婆的肚皮一天天鼓起来,我倍加小心地呵护着,准备着迎接新生命诞生的那一刻。也许是太想早点儿与我们相见,小宝贝的预产期提前了,原本是第二年的正月,却被他挪到了那年的腊月二十九。

还记得那天我凌晨三点钟才到家,因为除了录节目,那天刚好还是我们一位导演的生日,我凑了个热闹,跟大家喝了点儿酒。回去以后她很生气,我当然很理解,所以也没辩驳,赶紧哄她安稳睡下。

不料躺下没多久,天还不见亮,她突然肚子痛起来,之前的育儿书没白看,这是要生的迹象啊!我立马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抱起她就往外冲,好久没有那么矫健过了。我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很及时地赶到了医院。

从家到医院的路途并不遥远,可我心里总觉得遥不可及,那短短的时间里我被她的坚强深深地感动着,这种痛是男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的。到了医院,漫长的检查之后,医生对我说:“顺产的话还得等两天,但到时候可能没有好医生,要不然就今天剖腹。”

预产期原本还有19天,恰好过完年,可现在赶在了年前,我们全家上上下下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看到她脸色愈加苍白,最后还是接受了医生的建议:“那就剖了吧!”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我看着她从病房里被推出来,进入电梯,下楼到手术室。我一路送到手术室门口,再往里不让进,只能看着她的影子在长长的走廊上渐渐模糊,她甚至都没回头看我一眼,那扇门就徐徐关上了。

像是电影里的场景,我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更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我按照电影里演的,在门口等着,茫然无措,却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焦虑什么。后来,我父亲来了,对我说:“我们去买点儿东西吧。”我说:“好好好,买东西买东西,买什么东西呢?”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跟着父亲往外走。

我们两个大男人凭着想象,抱着一堆吃的用的回到病房,放好以后又赶紧回到手术室门口等着。当天下午一共有三个产妇生孩子,很多人都在外面守候,我和我爸以及两位朋友一起在那里等,她爸妈还在宁波没有赶过来。

不知为何,我感觉越来越紧张,呼吸都急促起来,心想老想着:“怎么还没出来,这都多长时间了……”

正惦记着,啪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产妇被推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看起来真是痛不欲生的样子。男人一下子扑上去,抓住医护的胳膊:“怎么样?怎么样?”“母子平安……”

没过多久,又推出来一位,还是哭得稀里哗啦,又一家子人哗地围了上去,在各种嘈杂声中离开了。

就剩我老婆了。“怎么回事儿?她是第一个被送进去的,为什么别人后进去的都出来了,她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越来越焦灼,越来越烦躁,在极度的不安中又过了二十几分钟的样子,终于有护士出来喊:“周玲玲的家人是哪位?”

我赶紧凑上前,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护士大概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把胳膊里的小家伙凑到我面前:“你儿子,看一眼吧……哎,你是华少吧?”

我说:“是。”

“先给我签个名,我再给你看儿子……”第一次抱儿子,一点儿都没有电影里演的那种兴奋,我只是抱着他傻傻地看着,很想问一句:“你好,请问你哪位?”就像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我很尴尬地想要跟他握握手,说一声“以后请多关照”。我转过身问护士:“他妈妈怎么样了?”“放心,他妈妈没事儿,一会儿就出来了!”我这才放心下来,“哦,好嘞!”然后,护士让我先把孩子给她。当时的确还没有培养起感情,于是我两手一伸,就把孩子递了出去:“给你吧!”完全没有舍不得。

不久,老婆被推了出来,和前面所出现的情况完全不同的是,她不仅没哭没闹,还一直面带微笑,躺着看到我们还不忘主动打招呼:“哟,都来啦!这么多人啊!来,上去坐吧,走走走,上去上去。”

我很诧异,怎么跟电影里演的又不一样。

此后的时间异常煎熬,一方面孩子刚出生还没跟他混熟,需要进一步沟通感情,另一方面孩子他妈毕竟是剖腹产,休养起来要更加注意。我一直都在她身边守护着,心里想着她的时候其实比想孩子的时候要多得多,虽然孩子就躺在她旁边,可我面对他时依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华灯初上,我偶然发现老婆的病床特别“好”,从窗户望出去,斜对面就是当时杭州最大的一家夜店。我便迫不及待地抱着儿子来到窗前,跟他有了第一次的正式交流:“儿子,来看一眼,那就是你将来战斗的地方!”

第二天,护士按照惯例把孩子抱去洗澡。我回到病房后,嗅到一股浓烈的火锅味,对于酷爱火锅的人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香味。可是,这毕竟是病房,怎么能这么“嚣张”呢!我一边到处找“元凶”,一边问她:“谁在病房吃火锅啊?”

“没人吃火锅啊。”她回答说。

“那怎么一股麻油味儿啊?”她在那边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让我有种莫名的惶恐,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给孩子洗胎泥用的就是麻油。

不过也正是这次给孩子洗澡,让我第一次知道了,父亲眼中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天使。那天来接孩子洗澡的小推车并不大,车上隔着几道栏杆,每一格放着不同的孩子。他们把我儿子抱过去之后,老婆跟我说:“你过去看看呗。”

我这才意识到我应该出去看看,于是走出门,推车刚好放在病房门口,车上齐齐地摆着几个小孩儿。

我之所以用“摆”这个词,是因为那真的是“摆”着的一排。可就在那么多孩子中间,我一眼就认出了我儿子,轻易且毫无疑问地聚焦在他身上,他是那么的不同,他是我的孩子!

由于工作越加繁忙,我难得回趟家,也着实没有好好管过孩子,都是我老婆和父亲在照看。可是我每次回家,儿子都特别开心地扑上来,从来没有埋怨过我的不管不顾,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常常不在家,老婆便不时地跟儿子说“爸爸很爱你”“爸爸给你买礼物”之类的话哄他,让他知道我这个父亲的存在。

后来儿子慢慢长大,我和他的沟通也就越来越多。记得儿子三岁那会儿,说话已经特别利落了,而且天生招小女孩儿喜欢。我们住的那个小区里,有个小女孩儿跟他关系特别好,女孩管他叫文哥,他管人家叫甜妹。一个文哥,一个甜妹,整个小区都知道,以至于后来连我们都管他叫文哥。

“文哥,给爸爸拿饮料来!”“好的!”然后就看见小不点儿屁股一撅一撅地往楼上爬,拿了东西又吧嗒吧嗒地挪下来,然后一边喊着“爸爸”,一边把饮料递给我。我喝完之后晃晃瓶子:“文哥,再给爸爸拿瓶饮料来!”“好的!”又去了,然后回来又“爸爸爸爸”地喊,大人小孩都特别开心。现在的文哥已经六岁了,我让他帮我拿饮料,人家会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或许是因为我经常在电视上露面,文哥特别爱看电视。他尤其爱看我主持的节目,不管是什么节目,每一期都会被他在家点播无数次。尤其是《爽食行天下》,他连每个菜式是什么样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儿子虽然爱看我的节目,但更多的时间他会抱着书,他对别的礼物常常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唯独收到书会像宝贝一样收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会把喜欢的书偷偷地藏在枕头下面,每天关灯睡觉之前他总会央求我:“我能再看会儿书吗?”后来,我们给他在床边装了盏台灯,他看得不亦乐乎。每天一爬上床,啪地把灯一开,就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自顾自地看起来。

儿子虽然还是孩子,但他给我的鼓励很大。在文哥还不能说完整句子的时候,有一天我录完节目回家,已经是凌晨,本想睡觉可是电话响个不停,勉强睡了会儿,天就亮了,又要开始新一天的奔波。

由于睡眠不足,我心中非常烦躁,起床之后根本不想说话,简单收拾了下就准备出门。文哥一个人在客厅里安静地看着书,没有一点儿理我的意思。就在我拉开门,即将迈出的那一刻,文哥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爸爸,早点儿回家。加油!”之前的烦躁、怨怼以及迷茫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我默默地想:“宝贝儿子,有你在,我再累也是值得的。”

文哥喜欢看书,不再喜欢看电视,也许将来喜欢看电视,不喜欢看书,这些都不重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和老婆教育孩子的方式有点儿像我父亲:散养,不把自己的人生轨迹强加给他,不想着让他成为我的工具。未来的他,有爱心,懂得珍惜,能自己养活自己,就足矣。


最温馨的场面莫过于夕阳下父子垂钓的背影,我没有机会跟我父亲来这么一张,就跟儿子来一张背影照吧!


随着儿子的成长,渐渐验证了朋友的话:“你相信我,等你做了爸爸以后,你身边的一切,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和现在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