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布先生：

承蒙厚爱，在《十九世纪》上刊载了我关于韦列夏金画展开幕的信。我曾毫不犹豫地预言他的画展定会成功，结果所取得的成功甚至超出我的预料，因而使我鼓起勇气再次写信给您。这次也想谈谈一位艺术家的作品，但他是用语言来进行生动描绘的艺术家。

我想谈的是我的同胞列夫·托尔斯泰伯爵的长篇历史小说《战争与和平》，此书的法译本刚由阿舍特公司出版。列夫·托尔斯泰是当代最受欢迎的俄罗斯作家，而《战争与和平》，我敢大胆地说，乃是当今最优秀的作品之一。这部巨著洋溢着史诗般的精神；书中用一位大师的如椽之笔描写了本世纪初俄国的私人生活和社会生活。在读者面前展现了整整一个时代，其中充满了重大的事件和人物（故事从奥斯特利茨战役前不久讲起，一直讲到莫斯科城下之战），有许多直接取自生活、属于社会各阶层的典型人物，他们组成了整整一个世界。托尔斯泰伯爵用来开掘主题的方法既新颖，又别致；这不是瓦尔特·司各特的方法，自然也不是大仲马的风格。托尔斯泰伯爵是彻头彻尾的俄罗斯作家。法国读者如果不会因为行文略嫌冗长，某些议论显得古怪而感到厌烦的话，那么他们就有权对自己说，《战争与和平》使他们更直接、更正确地了解到俄罗斯民族的性格与气质以及整个俄国的生活，这远胜于读几百部民族学和历史学的著作。这里有许多章节，可以不加更改地永载史册；这里有一些历史人物（例如库图佐夫、拉斯托普钦等），他们的面貌已被永远定型；这是不会消逝的。您瞧，尊敬的阿布先生，我在措词上很大胆，但是，我的话还没有把我的想法完全表达出来。列夫·托尔斯泰伯爵的深刻特色，由于它本身的力量太强，可能会妨碍外国读者对他的小说产生同感和迅速理解，但是我要再说一遍（如果大家能相信我说的话，我将感到高兴），这是一位伟大作家的伟大作品，——而且这就是真实的俄罗斯。

亲爱的阿布先生，请接受我的诚挚的敬意。

伊凡·屠格涅夫

1880年1月20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