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印度伟大诗人泰戈尔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RabindranathTagore1861—1941)是印度文化的杰出的代表,也是中国人民的热情诚挚的朋友。在他诞生的一一八周年之际,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民,作为他的敬慕的读者,和他的部分诗文的翻译者,我向他献上我的最诚敬的怀念!
泰戈尔的艺术天才是多方面的,他一生写有诗集五十本以上,长篇和中篇小说十二部,短篇小说一百余篇,剧本二十余种,此外还有文学、哲学、政治论文、回忆录、游记、书简等着作,为数极多,同时他还是一位作曲家和画家。
我接触泰戈尔的着作,是在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以后。我从中文和英文的译本中,看到了这位作家的伟大的心灵,缜密的文思和流丽的词句,这些都把我年轻的心抓住了。
我在一九二一年以后写的所谓“短诗”的《繁星》和《春水》,就是受着他的《离群之鸟》(TheStrayBird)这本短诗集的启发。
从他的着作中(虽然我没有全部读过),我深深地认识到他是印度人民最崇拜最热爱的诗人。他参加领导了印度文艺复兴运动,他排除了他周围的纷乱窒息的、多少含有殖民地奴化的、从英国传来的文化,而深入研究印度自己的悠久优秀的文化。他进到乡村,从农夫、村妇、瓦匠、石工那里,听取他们的疾苦,听取神话、歌谣和民间故事,然后用孟加拉文字写出(有时也自己用英文译出)最素朴最美丽的散文和诗歌。
从他的散文、小说和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位伟大的印度作家是怎样热爱着自己的、有着悠久的优美文化的国家;热爱着这个国家里的爱和平爱民主的劳动人民;热爱着这个国家的雄伟美丽的山川。从这些诗文的行间字里,我们看见了提灯顶罐、巾帔飘扬、神情抑郁的印度妇女,田间路上流汗辛苦的印度工人和农民,园中渡口弹琴吹笛的印度音乐家,海边岸上和波涛一同跳跃喧笑的印度孩子,以及热带地方的郁雷急雨,丛树繁花……我们似乎听得到那繁密的雨点,闻得到那浓郁的花香。
新中国成立后,我作为中印友协的理事,曾三次访问过印度,我还到过泰戈尔的故居,寂乡(Santineiketan)的国际大学。瞻仰之余,我更深深地觉得泰戈尔是属于印度人民的,印度人民的生活是他创作的源泉,他如鱼得水地生活在热爱韵律和诗歌的人民中间。他用人民自己生动素朴的语言,精炼成最清新最流丽的诗歌,来唱出印度广大人民的悲哀与快乐,失意与希望,怀疑与信仰。因此他的诗在印度是“家弦户诵”,他永远生活在广大人民的口中!
中国人民对他是感谢和怀念的。一八八一年他写过一篇《死亡的贸易》,谴责英国向中国倾销鸦片毒害中国人民的罪行。一九一六年他在日本曾发表谈话,谴责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山东的行动。一九三七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华战争以后,他又屡次发表公开信、谈话、诗篇,谴责日本帝国主义,并支持和同情中国人民的正义斗争。
中国人民文学出版社,在泰戈尔诞生一百周年(一九六一年)的时候,为了纪念他对于发扬印度文化和争取民族独立,对于加强各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和保卫世界和平所作的卓越贡献,曾编译出版过十卷《泰戈尔作品集》。我曾根据英文译本,翻译了他的诗集《吉檀迦利》(Gitanjali)和《园丁集》(TheGardener),剧本《齐德拉》
(Chitra);以及几十首的诗,和几篇短篇小说。我参加这项工作,不但是为了表示我对他的敬慕,也为了要更深入地从他的作品中学到写作的艺术。
我没有会见过泰戈尔,一九二四年他访华的时候,我正在美国学习。回国后,听陪伴过他的中国朋友说,“在泰戈尔离开北京的时候,他很留恋。在车子离开旅馆之前,我的朋友问他:‘有什么东西忘了带没有?’(Anythingleft?)他惆怅地说:‘除了我的心之外,我没有忘了带的东西!’(Nothingbutmyheart!)”
多么深情而有诗意的一句话!作为一个中国人民,我也在这里献上我们对他的一颗敬慕的心!一九七九年四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