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时花开-1

第5章那时花开

今天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宛尔妍丽的希望

文/吴如功

鲁迅说:“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中沉默。”可许巍说:“爱情像鲜花它总不开放,欲望像野草疯狂地生长。”对于春日希望的理解,融于上面两句话中。春作为一种宛尔妍丽的希望,像一簇开放在混沌里的爱之花。无可停滞,亦无可挽救。

我知道不久的几个日月轮回中生物开始生长。可以看到绿,可以看到生命力以实物用几何速度生长。很快这片曾被雨的尸体所覆盖的水泥堡垒将化作换了晶体管的电视机——姹紫嫣红。没有阳光的清晨不会再来,也不必听爱尔兰舞曲幻想碧的领地。野猫都叫了,还等什么呢?

然而,金属可以导电,并不代表它可以发电。同样,春可以传递希望,并不代表它就是希望。哪儿去找如此天经地义的东西呢?

鲁迅又说:“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当我们颂着春的甜蜜时,一场雨雪给了我的狂热一棒。我在夜的痕迹中奔跑,用不满无力地阻挡雨的嘲笑。它们说:“可怜的人啊,理想与现实是异数中的敌人啊!”在手中是灰尘的液体营地时,怀疑漫上心头:春,来了吗?结果不了然。

不过,春诚然是美的,它使人想生活。

小学时的“工程师”每年这时都会让我们写一篇以“春”为题的作文。我不恨作文,只是厌恶同龄人的眼光,“春天来了,树都发芽了,小草也长出来了”等等。那时我在想,春就是风花树草河柳衣这一大堆俗文繁节吗?春活在我们面对阳光时的一个寂寞的手势——光有些刺眼;活在火车道边所剩无几的垃圾——旁边就是田野,农民怕伤了嫩苗;甚至活在擦肩而过的女孩的笑中——你身上还全副武装地披着五六斤棉花。如果这时正好有人颓然对你说他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一株麦子,那么带它去看麦子,麦子被蔓延开来的希望追赶着不停生长,何况人乎?

用乐器形容四季,春是吉他,夏是鼓,秋是贝司,冬是键盘。春永远带领着夏的不安,秋的压抑,冬的假意。春天是绚丽的火,速灭,在北方朔寒之地亦然。在这种光与影的边缘不适合读鲁迅的小说,更不适合平静下去。张楚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中都是情侣的味道。”但我认为,春天连恋爱也不适合。那干什么?春天比较适合幻想。活在幻想里的人是快乐的。尽管在幻想的空气中容易对阳光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我在肯定后否定,否定后肯定的空隙里背一些可用性未知的古文和喜欢的元曲。听披头士。以无谓的态度笑看树绿树黄,花开花谢,自觉淡雅。

衣服干了,晚饭冷了,他们都没有因为这春的来临而惊喜。河面上的坚冰倒是化了的,有水缓缓地流动,也或是不流的。这时若是下岸,定要掉下去的。

但我们还在成长,在这么一股令人压抑的瑰华的春风中长大,同时还有我爱的野草。

聆听花开

文/刘禹婷

“谁会在一个季节的瞬间,聆听花开的声音?如同一团小小的火焰,‘哗’的一声燃烧开来,把你的耳朵唤醒。生命绽放的声音就这样清新脱俗,回响在心灵幽静的庭院。”

冷秋的清晨,因竞赛成绩的落差而郁郁寡欢的我待在家里。阳台上那几盆野菊开得绚烂,纷红骇绿姚黄魏紫,仿佛有些不合时宜。想着长达一年多的马拉松似的培训,竭尽全力地准备,最后换回一阵失望,说不难受是自欺欺人。

“姐姐在吗?”邻居的小女儿安静突然的造访,打破了屋里的冷寂。我扶住她,那空灵的眸子让我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安静幼时,因一场高烧导致双目失明,却并未放弃生活,反而努力地运用每一个感官去发现生活的美好。她使劲吸了口气,惊喜地叹道:“你家的花开得正艳吧?好香好香!”

“今天不知怎么忽然开的,艳得慌,大概开不了多久。”她不过瘾似的吸吸鼻子:“那我们过去。花谢之前,我想让姐姐也听听花开的声音呢。”我一愣,掩嘴笑道:“丫头,花开哪来的声音?

“闭上眼睛,俯身,仔细聆听。”说完,就拉我摸索着要去阳台。

拗不过她,我们一起靠近花朵,闭上双眸,侧耳聆听。

开始,是风“萧萧”地抚过,仿佛为这场即将震撼心灵的音乐会拉开帷幕。清脆的鸟鸣退去,杂乱的虫声暗淡,我不由地摒住呼吸。

那些淅淅沥沥的传说,曲曲折折,缠缠绵绵,开始从盆底的心潮,柔情蜜意地向枝头伸展,伸展。在纵横交错的枝桠间,渗出点点碧绿的笑纹。笑纹蔓延,蔓延,让愉悦的情愫,结成一滴清亮的音符“啪”,是娇羞的白朵菊?“嘭”地一声火热而短促,想起性燥的金菊;“噼啪——”这一声带着欢喜,想来是红色的那簇开得如火如荼;“呼”地一声,野雏菊吗?它的内外一样鲜亮可人……最后,如同一团小小的火焰,花儿们“哗”的一声燃烧开来。于是,五彩的音符叮的一声脱壳了,绚丽的起点如弦边的一指揉绕,轻袅升腾起一缕炊烟的朦胧。生命的绮丽轻轻地颤栗着,抖着新发的睫毛,把那束神奇的眼波清清亮亮地流淌开来,涓涓地;既而潺潺地圆润起来,在风的袂响里蓬勃,在阳光的涂抹中灿烂,在芳香的拔节里怦然张扬,张扬成千野缤纷清脆的歌谣!我把耳朵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把情绪的触角展得悠长悠长,静静聆听着生命的芳华,怎样地滋润这四季的沧桑!

风吹,花舞,风止,花语。闭着双眼,我仍能感受到阳光照射下,无数野菊花瓣像细小的波浪翻腾在大海上。我越听得出神,就越感到这一片五光十色的花火正向四面八方延伸,像有一种生命力在不断扩展。而且你可以听到火焰的声音,花开的声音!

我握住安静的手和冰冷的心一样,开始轻微地颤栗。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我此时的感受。耳畔是丰盛的花开的声音,手心是逐渐温暖的汗珠,迎面扑来夹杂着泥土芬芳的不张扬的香气,心里呈满了安静和花声带给我的感动和力量。

“竟真有声音……”我沉浸在花开的声音中,难以自拔地呢喃。

“姐姐,你听到了?”安静轻声问。

“听到了!花开有声!”我充满惊喜地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那一片繁盛的花景,只是此刻看来,不再觉它们开得不合时宜,“真没想到,这些平凡的花开至荼靡,还开出这么蓬勃的声音。”

“姐姐,你听到了:平凡的花儿哪怕是开至荼縻,仍然满怀希望和热情,绽放得有声有色,让我这样的盲童也能通过听,去感受花开的美妙。因为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繁花似锦,茂叶如玉,初时绽放的娇羞,成熟妖娆时的灿烂,及至归于尘土的安静,它们没有时间去忧伤去失望去消沉,它们只懂得把握每一个有阳光雨露的日子绽放。更何况人?”安静说着转过头,怔怔地用空灵的眸子对着我,“姐姐,你不该为一次小小的竞赛失败消沉。阿姨说,你竞赛成绩不理想,难过了一天。我想,该让你听听花开的声音了。”

我又一次吃惊地凝视安静,为何双目失明的她总能猜透我的心思,又恰到好处地把我指引向一个光明的境地?

是啊,人又为何要去忧伤去失望去消沉呢?“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莲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梅花,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花儿。决定不了开放的程度,你却可以决定开放的方式,影响今后的人生之路。”一次竞赛的失败,渺小到甚至不能在漫漫人生长河中掀起一簇卑微的浪花。因为数不清的挑战和竞争,正如埋伏在汹涌波涛中的暗礁,时刻等待着我。倘若独自消沉,黯然神伤,或许我半路上就要触到暗礁沉入深渊;倘若丧失希望,摇下梦想的风帆,又要守望哪一阵东风把我送到成功的彼岸呢?

失败了,悲伤一天足矣!连花都懂得的,连安静都懂得的!“安静,或许眼失明了,心却更加清明了吧?”我望着眼前这个女孩,从那年的触摸春天到如今的聆听花开,盲童安静正用她独特的方式悄然成长。

聆听花开,让我听到了生命不屈不挠的高歌,让我感受到了平凡生活中蕴涵的希望和力量,也让我知道安静,已然绽放成一朵这世间最美丽的奇葩。她带给我的何止莫名的感动?何止强烈的震撼?那是一种生活的力量和希望啊!

“谢谢你。我会好好的。”我紧紧握住她纤弱却有力的手。她的笑荡漾开来,花样绚烂。

记得有篇散文写过,“聆听花开,那是青春之歌的第一个音符,从此便开始谱写命运亮丽的交响。花季尽情地绽放之后,便是一个充满希冀的金秋了。”

终于,和安静一起,聆听花开,感受生命的力量和希望,我心释然。

文/陈焕文

那天在整理自己的包时,偶然发现一张旧的电话卡。就在我考虑是否要用它剩下的面额去打一些电话的时候,突然发现它早已经过期好几个月了。想一想,这张卡一直在我身边有两年多了,我始终忘记了它的存在。它在我包里最隐秘的角落贴身陪伴我那么久的时光,好像我这些时间以来的经历、起伏、变化、无常,它都在看着,并且陪伴着我。我将那张浅绿色的电话卡重新放到包里,让它继续着它的陪伴。我忽然想,这张面值仅十块钱的电话卡,它出现在我生活中的意义,究竟是通话还是一种陪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渐渐贪恋起旧的事旧的物。我总觉得在它们身上,存在着一些极为真实和玄妙的反光,那反光里,除了有时光,还有我,以及我的事。新生的事情新买的物品,虽然美好,但是总有太多单薄的锐利,令人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并且无法踏实心安,无法给予信赖和记忆。旧事旧物的美好,需要一种心态才能够看见,那样的心态如同一只摩挲陶物的手,将每一个细小的缝隙、每一条微妙的纹理、每一处看都看不见的起伏把握得丝丝入扣,借此传到心里,传到心里的记忆之中。我不清楚这样代表着我哪一种看待世界的立场,不清楚这样代表着我怎样的心态或者心灵的成长,但是万事万物都有它永恒不变的规律和循环,我在天地万事之间遵从着自然而行走,那么任何一种我拥有的立场、心态、成长变化,都是属于那个时期的我的,都是足以让自己放心和信赖的。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很多不起眼的旧物之上,肯定存留着许多故事,它有可能是一个人的,也有可能是几个人的,但是不会是很多人的。我也一直固执地认为,一些物体是有灵魂的,陪伴一个人太久了,真的是可以产生感情的,对旧事旧物的贪恋其实是对自己的一段过去、对自己曾经的某种生存状态或者某种心情的贪恋,即便借助它们看见的是别人的事情,也是要再借助别人的反光,看见自己。这个自己,站在黑暗中阳光透射进来的门框里,站在近在咫尺却抓握不住的空气之中,唱着自己熟悉到忘记的歌调,或者缓悠悠地吐露一些自言自语似的话,再或者就是沉默不语,但是他们都会与我对视和重叠。

刚刚进入我生活的事物,我都会小心待之。物我对峙,相敬如宾。这便是属于单薄和锐利的距离。至今,我仍然有这样的习惯:所有新书、新唱片,我绝对不能容忍它们上面被沾染一丝指纹印记、被折到一个小小的页脚、被弄脏一块细微的地方。任何这样新的东西,最后都有两类结果,一类是被用尽、丢弃、彻底遗忘,这类的东西就算离开我的生活了;另一类是成为耐得住所有恶劣情况而伴随自己的旧物。即便是那样小心呵护的书和唱片,我知道,会有一天开始,我可以将其中的一些书、几张唱片塞进包内,不用担心是否折角与磨损,背着装有它们的包开始旅途。路上我可以随时抽出那本书阅读,找出那张唱片来听,也可以在这之后随意地把它们塞进任何可以携带它们的地方。在陌生的地方,枕前放着刚刚又阅读的那本书,听着那张唱片入睡。第二天清晨阳光将我照醒,书还在身旁,唱片仍在转着。

和人相比,旧物与自己的感情似乎更加坚韧贴切,并且经得起时间考验。而且这种感情从来不用担心遗忘,就像我和那张已经陪伴了我两年多的卡片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重新想起,重新看到,都可以立刻并肩前行,即便在暂时忘记的那段时间里,也从来不曾分开。

旧事,我一直认为人的一生一半以上的意义存留在它们之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占据位置,感觉越发浓厚。旧物与人的感情,一定是与旧事有关的。这些事情,从来不需要是多么重大多么深刻的,只需要是平平常常的记得和挂念就很好。它们意义的重大与深刻,也只会存留在人感觉得到的某些瞬间和片段。

不久之前在北京与姐姐一起整理堆放杂物的地下室,丢弃了很多东西,因为觉得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是在用尽、失效之后而一时舍不得扔掉的。它们在事实上早已退出我们的生活,所以便没有任何继续停留的必要。我想,它们不应当属于旧物。

无论是旧事还是旧物,它们的划定,并不需要严格地遵从时间。一件用品,我可以用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直到用坏用完丢掉,它也就算消失了。一个崭新的、甚至还在橱窗里展示着的东西,与自己注定有灵魂里存在的陪伴,那么从它被我买下的那一刻开始,也许就算得上是旧物了。陪伴时间的长久与短暂,存在于一个微妙的小世界之中,并且决定着一个人判断旧物的法则和与之的感情。所以,才渐渐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永远都成不了属于自己的旧物,有些东西却生来就是自己的旧物。就和事情一样,每天每时每刻,只要我们活着,都是不断地在发生事情,其价值和归属,取决于那样微妙的感觉,这感觉之中可能会有信赖、相依、贪恋、想念等等一切代表那段时间之中我们生活状态的情感。

因为感情,人们会畏惧消失,但若是感情深厚到一定程度,便不会畏惧消失,便因之无所畏惧。

曾经一次闲逛时,在一个漂亮的小屋之中发现了一只白瓷杯。扫视的时候,突然把目光撤回并聚集到它的身上。无比高雅优雅并且淡雅的白瓷杯,上面还有非常自然清新的小雕饰、彩绘纹路,只觉得这个杯子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拿在手里就好像从指尖、掌心中生根发芽了一样。当时没有听见导购小姐热情的介绍,只是马上告诉她我要买下这个杯子。拿着这样一只白瓷杯出了小店的门时,心中无比畅快和欢喜。曾试想了无数种和它在一起的场景。盛夏的时候用它调制一杯香甜的冰镇红豆沙,冬天用它泡一些热咖啡或者牛奶并且闻一闻热气暖一暖手,睡觉时它在旁边一道安眠,清晨一起睁开眼看看窗户透过的阳光、听听外面悦耳的鸟叫或者真实幸福的小贩叫卖声,看书的时候用它沏茶然后放在旁边闻着香气,无聊的时候仔细地清洗它并且把每个最细小的地方都洗过一遍……但是实际上这些都没有发生,因为在回家之后,就在把它放进哪一个抽屉里,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之后,我就忘记了它。

不久之后偶然打开那个抽屉时,又重新看见了它,想起了所有的事,想起了自己那样一天的心情和状态,顿觉故人重逢一般,内心又满是欢喜。把它拿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准备泡茶时,它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就像伤口,然后我的心也紧跟着疼了一下。我吃惊并且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后来决定将之丢弃,因为即使不这样,我也相信它迟早会变成一堆碎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告别,但我至今仍然常常想起它。并且我从没有后悔将它扔掉,感情有过、事情有过、心情有过,该有的事情全部发生,这个旧物的全部使命得以终结,离开与不离开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陪伴的时间,无所谓去计算长短,日日月月年年又有什么区别。这过程自始至终没有任何遗憾,只是我惊异,一面之交竟可以印象深刻,一日的时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漫长。

对旧物,也要和对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一样,要保持真实和坦白,要倾心,要赤诚没有欺骗。这样而发生的事情,才会成为我们在最真实状态下记忆最深刻的旧事。

很长时间以来,自己容易被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困扰着。旧,可以代表曾经自己生命的气息,于是就发现,自己有过的全部,都能够在旧物之中找到那时的气味,能够在旧事之中回想起当时的错觉。问题,都会存在于经历过的时间之中,即便有时候来源于不明的想象和担忧,那想象和担忧也是源于过去和已知。所以,对于旧的贪恋,从来不能说是完全美好的。正像许多其他的事情一样,在获得一些痕迹、气味、印象、念想的时候,在获得由那些而带来的安慰与安全感的时候,我们决不能逃脱应有的担当。这担当,不仅仅源于对自己的正视、对问题的面对,它像一个沿着江河逆流而上的人感觉到的阻力和困难一样。

生活中,所有的人都需要给自己找到支撑点,用它来维系生存、维系信念和遐想。而一个人失去了支撑点的时候,也便是他最需要恋旧的时候。他会希望从一切与旧有关的东西中找到一些证据,去证明自己某时某地的状态,去证明有关自己生活的印象。那个时候,人会对自己当下的情况发出质疑,所以他们半信半疑、不信不疑,到后来还可能既信又疑。

慢慢地,自己便不再尝试去寻找解决那些问题的途径了。且不说自己的变化无常,就单单是问题的存在,也是无章可循的。世间万物的运行所遵循的规律与章法,人无法理解和改变,所以我们看到的大多数是变数,而非定数。贪恋旧,此时的我,即是一个在天刚微明时分上路的人,循着自己默念的规则,一路朝前走去,脚下的路是早已走过了的。在这路上,他面临无数的问题和困扰,承担黑白交界的混沌和迷茫,直到天空彻亮的时候,才从梦中醒来,看见生活依然是那样的生活,依然还有那么多等待自己去做的事情。

对于旧的把握和欣赏,是需要时间的,因为那样一种心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安然恬淡的回味,是一种冷静决绝的自视,是一种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与时光进行的一次漫谈,是一种有勇气脱离周遭繁芜迅速的时代而对自己的过去的一次抚摸和检阅。而且,重新回归于旧时,将会一面是彻悟一面是担当,它也一样需要时间赋予人足够的灵性和意志去面对和承担。

渐渐随着对旧事旧物的感情日日加深,越发感觉到了记录的重要性。很长一段日子里,即便到现在,我一直认为写作最为原始的意义和概念便是记录。记录来源于人对自我状态的追寻和想念,人们的过去又统统存在于旧事旧物之中。所以自己慢慢发现当记录与恋旧对等时,便能够感觉到,生命的过程仿佛呈现在日光之下,从过去到现在,生命本身就成了一个旧的载体,斑驳沧桑,却始终都是最为贴近自己以及真相的。

也会时常想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写作了。那样一段时光仿佛被静音了,一丝不苟地流淌却仅余下断续的画面。写作或者其他的创作好像可以充当旁白的部分,日子是放给自己看的电影,所有的话语都是自说自话而已。

会有大段的时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打开厚皮笔记本,看见上次写作停止时的字,手中握着笔却也写不下去。更多用的是电脑,因为它快得多,而且易对文字编改。所有写的东西都存在一个记事本文档里面,有新的要写则回车数行继续写。即便是面对着电脑,以及打开的那个文档,竟也无话可说,一个字也不想写,彼此静默对峙。不愿意做勉强的事情,索性中止。因为一个人,是绝不可能每个时刻都有东西要写的,即使他有可能无时无刻不有话要说。

在无法写作的时候,会做一些细小而需要专注的事,比如阅读,修剪花枝,去超级市场仔细研究商品而后选出需要带走的,去音像店读一些CD背面的歌名或者字句。有时会检讨自己有多久没有写了。没写,便丧失了一部分探讨某些事物的可能性。但这无可回避。

写出来的作品,对于读者来说,会是新作,可能是新作。对于写作的人来说,却不存在新作的概念,永远不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字就是一种力量的跋涉,从此方到彼方的渡。它无法被人所占有和禁锢,而终点所在的彼方,常常是人的过去。新作写出,也就是心中某种力量的完全脱离。它来自你的心中,却以脱离作为终结和完满。文字的全部意义,也就在于不断的消失与无尽地寻找。它所表达的内容,无人可以定论,因为人人都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内心的某些真相,与旁人无关。好的作品,肯定是一种媒介或者一个容器,读者借助它看见的归根结底是自己心里的东西。

又见这篇新作即将完成,它所携带的那些力量便与我分离,开始面对未知的前方,开始接受抵达内心的孤决或回望的快乐与惘然。这所有,需要写的人与读的人都坦诚纯粹,就像对旧物,对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一样,要真实、坦白、倾心,要赤诚没有欺骗。

自己无法预料又一篇新作的光泽会是什么样子。

再读,也不过都是旧的句子。

第6章雕刻时光

月亮在你的眼睛,太阳在我心,现在我写这篇文,只为你,只为你。